但是洛宸转念,既然决定与过去彻底断绝,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于是权衡再三,道出了原委:“我当阁主六年,戾王恐我已揽下自己的势力,不敢在阁中动手。况且,若是阁中弟子随随便便就对阁主发难,绛锋阁以后还要不要做下去?——知道的人越少,囚禁我的理由才越合理!”
紧接着,洛宸眸子一冷,却飘向蓬鹗、谢无亦和苏凤,看得三人不由一身冷汗。
他们虽然平日里看着忠厚老实,对这类事却也有别样的乖觉,故而很快品出味来——倘若戾王的奸计得逞,他们定然要成为戾王的刀下鬼,而洛宸,则会被安上一个叛变戾王,残害同僚的罪名。
想到这儿,三人不由一阵后怕,干咽两口,不知如何应答。
“所以,”洛宸倒是危立正色,郑重看向众人,“晴萱所言,皆合情理。今日风竹村遭劫,乃是戾王利用我对故园难以割舍之情特意将我引来;借旁人之口将十年前内幕透露给我,则是要激起我的复仇之心。届时戾王守株待兔将我囚回绛锋阁,便可为找到沥血后的便宜行事作保了。”
“……”
从头贯穿下来,洛宸已然将陆晴萱的推断完善得天衣无缝,换来的,却是众人的哑口无言。
“大……大人……”蓬鹗终于想起来说话,却又只能停留在唤她的地步。
陆晴萱旁的管不了,一心只在意一事,便紧搭住洛宸的手:“所以你一定不要去,不要让戾王得逞。”
洛宸目光灼灼似火,又森寒如冰,把头偏向她亦是立誓一般道:“我非但不会让他得逞,还会将沥血牢牢地握在我们手中。”
作者有话说:
这里提到的没有出现的人,结合《活尸》那一章,已经很清楚了,正是游夜;他没有出现的原因,是陆晴萱煮的草药;草药的具体功效、味道等,在《螟蛉蛊患》那一章里又提到过。所以将这些串联起来,就合情合理了。
绝断
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洛宸心里清楚,在座的每一个人心里也清楚,偏生命运作弄起人来,冷酷也似昆仑山上积年不化的冰雪,所以,比起沥血剑被戾王找到,洛宸被绛锋阁囚禁,遍历了千辛万苦重新拥有的家再一次支离破碎,放弃眼下宁静,重新踏上艰辛的寻剑之路,又能算得了什么?
陆晴萱不是任性之人,常情推搡着她的抗拒,却夺不走她对事实的认知与权衡。其他人亦是。故而眼下,横亘在这条路上最大的障碍不是他们肯不肯做,而是具体如何实行。
“洛宸,你打算怎么办?”陆晴萱深知欲成此事,没有一番详细缜密的计划是万万做不到的,何况目前被他们抓在手心里的线索不过冰山一角,九牛一毛,委实少得可怜,故而率先启口以征询洛宸之意。
但是洛宸并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窗外被火与霞映得如血一般的天空,紧压右臂伤口直至再难忍受其痛楚,才心神恍惚地沉吟叹一句:“这么快,又要夜了……”
又要夜了!
何其短小的四个字,但所含深意,早已远超其双关。里面那无可奈何的妥协,别无选择的割舍,都似自危崖跌入深海的巨石,可以轻而易举地激起在座每一个人心中的不甘。
于是,屋子里顷刻之间陷入沉寂,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埋在这小小的庐盖之下了。
“是要夜了。但是洛宸……”陆晴萱强压胃里翻涌起的滚滚酸楚,走到屋子东头的窗前,将其轻轻推开。
东边暮色已经显现,蔓延而上的火光朦胧着深蓝色的天幕,又分明地在那远天处凸显几点莹莹烁烁。她的心仿佛也随之一并朦胧了,语调却坚毅不动摇:“即使再暗沉的夜,也会有璀璨的星,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