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一的语速并不快,老瞎子听后心跳得却奇快无比,他隐约觉得尚一告诉自己这些,有指引自己之意,却不敢直接开口相问,心下越发含蓄谨慎。尚一恰又在这时,将一把清光盈盈,寒光铄铄,如深秋朗月一般的长剑从背后取下握在了手中,这便是出自尚一之手的故月。
老瞎子不明其意,正想问,尚一却猛然举起故月朝老瞎子刺去。老瞎子全然不意,眼下又只有腰侧的吟水剑,便慌忙举起来抵挡。
可惜,随着一声清脆的铮响,吟水在故月的剑光里,登时断作两截。
“先生,您……”
老瞎子满目惊疑,前一刻他还感激尚一善意,不料下一刻佩剑竟被他斩断了。他正要发作质问,尚一却把故月收入剑鞘,同沥血一并搁到老瞎子手里。
“年轻人,岁月仍好,莫要执念一时啊。”说罢,尚一笑了两声,转身拄杖离开了……
他当然不会仅凭对老瞎子节已经提到了化血蛊和炼血,所以后面肯定是要与洛宸的血蛊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的。
后面的故事具体又会如何,就烦请各位看官继续看了。
离离情难诉
对老瞎子的信任,是早已融进洛宸骨血中的,她知师父断不会害她,而且从收养自己那天起,几乎做的所有事情,出发点也都是为了她好。
事实的的确确如此:因着体内血蛊的存在,洛宸得以在桎攫的剑下死里逃生,不然以她受伤的部位和程度,毒素很快就会蔓延至心脉,届时,即便华佗再世恐怕亦是无力回天;同样因为体内的血蛊,只要到龙首岭将剑取回,她就有机会将这把无数人趋之若鹜的邪兵净化,成为全天下唯一享有沥血剑力量的人。
可纵然如此,她却管不住此时心中恼怨,更控制不了那股强烈的酸涩之感从心底浮泛上来,直冲鼻子、脑门,最后,连带着眼睛也一并酸涩起来。
——从八岁到十八岁,整整十年,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老瞎子没有一天想过要告诉她?
——等到终于要说了,一切又匆匆得来不及。
陆晴萱从方才开始就陪伴在洛宸身边了,见她此时情绪已是极其不稳定,忙伸手在她的肩背上轻拍着安抚,又见她微低着脑袋,努力企图克制,良久才终于勉强从嗓底挤出一句:“我……醉了,烦请……先回去吧。”
言语过后,她无力地合上笔记,竟真的站起身,心情黯淡地往床榻的方向挪去。
这是借口,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但谁会忍心将已经卑微如此的谎言戳破呢?总得留给洛宸舔舐伤口的时间。
于是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一声沉郁不快的闷响,伴随着几根自天河坠落的银线,散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下雨了?”
陆晴萱才送其他人出门,鼻尖上就落了一滴圆润晶莹的水珠。她伸出手,接住那一根又一根沁心冰凉的雨丝,心底也蓦地一片湿凉。
“晴萱。”
“……什么?”
叶柒明明已经走出了好远,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折返回来唤她。
陆晴萱抬起头向她望去,隔着蒙蒙的细雨,听她道:“我们嘴拙,不会劝人,所以狗东西那边还得靠你,虽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大主意终归还得她来拿。”
这话自是实情,听来却莫名凄恻,陆晴萱的眼前顿时一片朦胧。
随后,她看到其他人也纷纷驻足回来,只得胡乱在脸上抹蹭两下,无管泪水或雨水,忙回道:“我会劝好她,你们放心,洛宸不会有事,她自己亦有分寸。”
是的,洛宸有分寸,她只是一时被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了。陆晴萱坚信,一定是这样。
有了陆晴萱的保证,他们才稍稍松弛了紧张心情,陆续同她道了别,回到属于自己的那座房子。陆晴萱也拾掇好自己的情绪,转身进门。
淅淅沥沥的雨声被房门拦在了外面,房子里一时静得出奇。陆晴萱心事重重地贴背靠在房门上,十分小心又十分小声地长出一口气。
她知道洛宸很累,比现在的她还要疲惫,所以这声长叹,断然不能让她听了去,以免徒添新愁。
静默半晌,陆晴萱才缓缓直起腰身,只是仍旧蹑手蹑脚。
有些事她明明不难想象,偏生就是想悄悄看一看,洛宸此刻在做什么。
陆晴萱知道她没醉,醉了,不过是她为想逃离这座围笼却如何都逃不掉的命运找寻的庇护。
果然,陆晴萱站在里屋的门口向里凝望,就见洛宸合眼倚在床头。
洛宸因心伤而苍白的面容还算平静,有意无意牵在一起的眉头却向眉心微微蹙起,那里正凝聚着她说不出口,亦排解不掉的哀愁。
这一刻,她的样子确然像是睡着了一般。陆晴萱心头微疑,却也暗自欣慰,倘若洛宸真的睡着了,或许能暂时忘却这些恼人的烦忧。
陆晴萱向前凑近了一些,她想帮洛宸躺好,如果可以再帮她宽衣,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不想才走两步便被眼前一幕惊得愕然止步——洛宸轻翘的长睫上,居然碎了一片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