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不问该赦何人,我只问何人不能赦。”
“无辜者很多,但其中也不欠缺真正天怒人怨之人。
一个人是因为被邻居牵连而受了无妄之灾才进了牢狱,可是另一个人却因为谋逆刺杀陛下才判决死刑,难道他们两个都能赦免么?
一个人是因为犯下盗窃的罪行才被发配为劳役,而另一个人却因为杀人灭口即将处死,大赦天下,杀人灭口的人渣就得以能活命么?
倘若只一句大赦天下,人人即可无罪,这样一来,犯下严重罪责,受万人谴责的人得不到真正的惩处,难免会使人心生乱。
同时,大赦天下,可以赦,但绝不可以依为常例,更不能固定多久赦免一次,如此一来难免就会被人钻空子,更免不了多用滥用。
倘若隔三差五就赦免一次,人们难免失去了对律法的敬畏,也就会因此目无法纪。
我觉得只有确定好这些东西以后,才可以再提大赦天下之事。”
赵泗开口看向始皇帝,果见始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泗心头一喜……
看样子自己的开诚布公还是有效果的。
最起码始皇帝是真的没以前那么着急了。
说白了,从速通玩家,变成了沉浸式享受玩家。
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
八恶不赦,始皇帝的小傲娇。
“大赦天下啊……”始皇帝沉吟着开口。
“一旦颁布,有罪之人难免得不到应该有的惩处,如此一来,依旧会败坏律法制度,而使人心不够敬畏。”始皇帝轻轻扣动着案几。
始皇帝懂赵泗提出的特赦权,以及特赦对象的意思,只是往前数几百年,大秦皆以律法治国,严谨惯了,而偏偏大赦又是面对天下,并非仅仅针对某个个体和小群体。
凡面相普罗大众的事情,影响必然极大,因此始皇帝一时之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在始皇帝眼中好坏很分明。
好处是可以施恩于天下,快速让人心安定下来。
坏处就是皇帝的权利破坏了律法的威严和公信力,律法的威慑性降低。
当下确实是利大于弊的,这是毋庸置疑。
因为当今叛乱初定,绝大部分受益于大赦天下的是被迫牵连裹挟的庶人。
而且地方生态急需恢复,同时在这场叛乱之中,六国余孽死了很多,他们的田地和财产都被政府彻底清算。
田地不用说,必然是分给自耕农去耕种的,去兼并,分田地,灭豪强贵胄,本来就是始皇帝颁布迁王陵令的初衷。
财产也需要地方生态恢复以后才有用武之地。
要分田的首要前提就是让他们从戴罪之身恢复成身世清白的自耕农。
有地了,也得有人种不是?
但是人不可只着眼于当下,而要放眼后世。
以后呢?这种局面可不多见,如果没有这种局面的情况下,大赦天下难道不是对律法权威的动摇么?
“大父果然是洞若观火,一眼看出其中关键。”赵泗顺嘴拍了个小马屁。
始皇帝闻声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自家儿子和好圣孙的区别。
他如何看不出来赵泗对自己说的话还有意见,但赵泗不会如同扶苏一般自作聪明的说你是错的,我才是对的。
自家人商量问题,是为了寻求一个最佳的办法,而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然而可悲的是,莫说始皇帝,便是后世天底下大多数家庭,似乎也都是总执着于对错和情绪的释放,而不在乎如何去解决问题,到最后只剩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