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北门外,三日光阴,风云悄变。
第一日,粥棚列开,粮车推出百步之外,兵丁退至三丈之远,不设阵、不列兵。
百姓哄然而至,却无压制,无喝斥——只见军中老兵有序分粥,三餐不绝。
有人跪地失声,也有人将饭藏进怀中,哆嗦着说:“先留给娘吃……”
第二日,医棚搭起,军中调来太医署副吏、行医郎中,为冻伤者上药,为病者施针。
棉衣棉被分发至妇孺一线,一时间乱民营中哭声四起,却不再是饿哭——是感激的哽咽。
第三日,尸体收殓。
陆云派出百余军士、命道士祭引,逐户收尸,择地合葬。
夜间风雨大作,火光映在义冢坡上,一位老太跪着朝城门叩头,喊得嘶哑:“谢钦差还我儿一个葬身之地……”
这一切,杜原全看在眼里。
他沉默三日,不言不动。营中再无人鼓噪,甚至有乱兵私下请他开口领人归降。
终于,在第三日夜里,他坐于火堆旁,良久无言。
一名亲兵悄声问:“将军,可要下令进城?”
杜原没有回答,只缓缓点头。
片刻,他低声吩咐道:
“挑个稳妥的人,带上我的亲笔令,进益州。”
“告诉陆云——我杜原,想见他一面。”
风拂起袍角,火光轻摇。
夜已深,益州州府尚未歇息,内厅中却是一片安宁。
一张黄梨木棋盘横陈案上,黑白子盘根错节,杀机密布。
陆云负手而坐,左手执子,凝思片刻,却并未落下。
他轻轻一笑,手一松,将白子掷回棋盒中:
“认输。”
对面,宋濂眯着眼,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温温吞吞:
“哦?堂堂元帅,今日倒有些心浮气躁了。”
陆云抬手抿了一口茶,神色如常,语气平淡:
“宋州牧混迹官场多年,这步局走得滴水不漏——在下佩服。”
“这盘,认了。”
宋濂“哈哈”笑了两声,眉眼一挑,言锋一转:
“老夫这点小算计,哪及得上元帅的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