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终眼前闪了一下,天色彻底昏暗。
有荒野视觉加持,宋终夜视视野还不错。
即使来?不及带夜视镜,足以瞬间看清,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根线,牵到天空之上。
冰白树杈交叉处垂下一根根柔软的枝条,末端鼓起树芽般的圆球,搭在人身上。
乍看像是个漂亮的冰白色装饰,直到圆球张合,露出一张血红的嘴,咬着人体?发出咯吱咯吱咀嚼声。
树杈网蔓延得越来?越广,四?周也越来?越安静。
圆球抬起,才终于能看清,有的被啃掉了脑子,有的脸皮上贴着血盆大口,有的内脏空空……
也有的人半边像是赤鬼,露出完全是糅合的血肉,半边脸色又格外?红润健康,拉着同?伴的手?缠着垂下的枝条,隐约裂开嘴,咯吱咯吱咀嚼着另一个人。
高天垂枝,明明来?自建木,却和建木一点也不像。
因为……垂落的不是枝条,是异变的树根。
吞吃着同?类的少数看起来?也不像真正活着,更像是树根的伥鬼。
“快躲起来?。”它们?嘴巴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伸出的手?上,垂落树根张开嘴,向宋终咬来?。
空中垂落的树根有的纤细如发丝,有的粗如手?臂,密密麻麻织成罗网,让人无路可逃。
被树根贯穿的人形,甚至无人意识到它们?已经?被捕获。
宋终模糊想起最?初进?入时小白对高飞的畏惧。
它怕的确实是巨树。
宋终始终没找到垂枝树芽的来?源。
现在想想,进?入山洞时,断裂的山洞道?路即是树根的一部?分,她早就看到了树芽的起源。树芽种出来?的垂枝树苗无论多大,和它的本体?比起来?,都?只?是一片残片。
宋终一刀斩落,比切断垂枝有害叶片时多用了些力气,冰白树根残片无声落下。
世界静得可怕,像有什么东西?吞吃了声音。
宋终没有再轻易后退“上山”。
以山边为界,明明看起来?更靠近夜晚巨树的方向,反而没有根系从背后突袭。小城居民已经?变得混乱,鬼知道?背后变成了什么样。
夜色暗到极致,极光和皎洁的白焰亮起照亮大地,也照亮一丛丛古怪的轮廓,却没有留下一点影子。
宋终猛地眼皮一跳。
来?时的石路石屋褪去了发灰的色泽,露出苍白的骨骼。
地上的草也并?非植物,缝里干枯的血肉如细草伸出,根须上的硕大嘴巴,有的在人身上,有的不断吞吃又彼此吞噬。
巨树上光影流淌,根系深深扎进?血肉筑成的大地。粗壮的根须上贯穿着或大或小的人影,围着宋终的小城居民一点点被拖进?血池,被嘴巴吞吃后,同?一个位置渐渐重新长出同?样的肢体?。
只?是……
看起来?像女人的变成男人,看起来?是三条腿的变成四?条腿,独目的变成三目,少个翅膀的变得多个翅膀。
彼此的零件相互拼凑,相互融合,筋络甲壳羽毛瘪掉的眼球混在一起,团成谁也分不清谁的一团,混杂在一起,怪诞到令人毛骨悚然。
小白已经?吓得单脚站起,靠在宋终身上,才敢睁眼。
反复吞噬后虬结在一起的根须,从屋顶拖拽着食物和尸体?走过。
融合到看不出原本轮廓的无皮怪物纠缠扭动着,被像过家家酒似的放回屋子。
湿透靴子的不是冰雪。
是小城尽头汇聚成的血洼。
剖心挖肝,血肉如山。
“桃花源”宛如地狱,一丝一毫声音都?无法传出。
无声,无影,惨烈的一切都?被封锁在树下。
宋终一点点回头,背后雪山在夜色里变成梦幻般的冰白巨树,矗立在血泊里,恢弘华美,瑰丽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