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听到了朗姆的脚步声,若狭留美此时才缓缓转醒,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半抬起头来去看这个正在接近自己的人。血液沿着她的额角一路流了下来,在脸颊上凝结成血痕,那只本来就有些异常的眼睛被浸润在鲜红的血迹之中,看起来有些渗人。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朗姆微微笑了起来:“又见面了……朗姆。”
朗姆似乎并不乐意自己的代号从若狭留美的口中被吐出来,骤然沉下了脸,阴晴不定地盯着她。半晌,他才悠悠地开口:“……是啊,好久不见了,浅香·蕾切尔。”
这个名字从朗姆的口中被说出来的时候,奇异地让若狭留美有些恍惚。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叫过全名了……记忆最深刻的,当然还是十七年前。
但十七年前属于她的美好的一切,全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破坏了。她不得不在那个血色的夜晚背负凶手的污名,开始长达十七年的逃亡。
“我做梦都想见到你,是你毁了他们的人生,是你杀了他们。”若狭留美的身体隐隐颤抖起来,她磨着牙,从齿缝中溢出泣血的声音,“朗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只从声音中就能觉察出那份沉淀了十七年的憎恶和痛恨,燃烧着的怒火在她的眼底熊熊跳跃,像是流淌的熔岩。只看她的眼睛的时候,朗姆几乎要生出被灼烧着的错觉,下意识的危机感让他想要后退一步,但这种冲动被生生按捺住了。
他是组织里位高权重的朗姆,他当然不能退——至少不能在这个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污点面前露出自己示弱的一幕。
“不会放过我?”朗姆重复了一遍若狭留美的话,微微笑了起来。
当然,这是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
“你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被绑在我的面前,你还能做些什么?”
他的神情中赫然露出了一点快意来,这是对其他的下属和代号成员都没有露出过的表情。
因为若狭留美不一样……因为她的存在,就意味着他背负了十七年之久的污点和耻辱,代表着当年差点被抹除的惊惶和恐惧。
他在十几年前犯下的错误,终于要在今天进行了结了。
“很遗憾,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朗姆淡淡地说,对着若狭留美的眉心举起了枪来。
“现在,你的人生也要结束在我手中了。”
若狭留美好像完全没有为朗姆的举动感到恐惧。
她被绑在椅子上,整个人的姿势显得有些别扭,为了直起身体只能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抬起脸来。有些凌乱的黑发散落在她的颊边,眸光从发丝之间凌厉地透了出来,落在了朗姆的眼睛之中。
若狭留美竟然微微笑了起来。
她嘴唇开合,只说出了一个名字。
“乌丸莲耶。”
在最后一个字音从她的唇齿之间被吐出来的时候,朗姆的表情便变了。
“你——”
“你说,我掌握着这个秘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呢?”若狭留美语气轻柔地问,“如果我死了,这个情报就会马上发给日本公安、FBI、CIA、MI6……总之一切和你们敌对的官方势力都会知道这个消息,等他们翻天覆地找出那个人之后,我想你的目的也无法达成了吧?还是说……你想要的是一个只剩空壳的组织?”
一边说着这些话的同时,若狭留美被绑在椅子后的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活动了起来。
将她绑在椅子上的人是降谷零,这意味着这绳子的绑法本来就是有水分的,是很容易就能挣脱的捆绑方式,她只需要稍微活动手腕便能让绳子从手腕上脱离。
至于那些看起来很吓人的枪伤和血液……那当然是假的,用来糊弄人的而已,实际上若狭留美根本就没有受伤,刚才的那些虚弱全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现在的她,正处于极好的全盛状态之中,想要拿下眼前的朗姆简直轻而易举。
只是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能够近距离地、面对面地、单独靠近朗姆的机会……但在有人作为内应的情况下,她还是成功来到了朗姆的面前。
朗姆没有注意到若狭留美的动静,一边思考着她的话,一边缓缓将握着枪的手放下去了一点。
委实说,他是一点都不在乎乌丸莲耶的死活的,他的不忠心已经是组织里心照不宣的事实。但乌丸莲耶如果在这个时候被捕,那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作为一个有篡位野心的人,他想要的是作为里世界霸主的、令其他官方势力都无比忌惮的强大犯罪集团,而不是苟延残喘的空壳。
在十七年不断的追查之中,若狭留美已经相当了解朗姆的个性,在用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将他拖住之后,她骤然暴起,身体前倾着抬腿一脚踢飞了朗姆握在手中的枪!
“什么?!”朗姆惊愕之下立即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看到了在空中一闪而逝的、从眼瞳之中透出来的凶光。
朗姆和若狭留美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一米而已,这个距离下若狭留美甚至不需要一秒就能闪电般将他生擒——她抓住了朗姆的衣领逼迫他停止后退的脚步,狠厉地用手肘死死抵在了他的喉管上,将呼救的声音逼迫着朗姆生生咽了回去。
轰然倒地的声音传来,朗姆被若狭留美卡着脖子按在灰尘满布的水泥地面上,只能发出一点嗬嗬的声音来。
朗姆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压制着他的若狭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