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理论上,世间万物众生,都有‘超脱’的潜力,那为何时至今日,天地间的万物生灵,没有全部都超脱呢?”
多么简单。
安靖想着。
且不谈绝大部分生灵的天赋悟性,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们触碰到永生的门槛,哪怕是最基础的‘金丹真君’的无限寿命都遥不可及。
仅仅是放眼这天地人世间,互相妨碍,彼此掣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资源的匮乏,技术的壁垒,人与人之间的冲突,突如其来的天灾,修行路上自身的偏执,错误与迷茫……如果非要去细想,这一路走来,每一道关隘之前,都有无穷无尽的危难险阻,各式各样的阻道之难,数不清的‘灾劫’在等待。
哪怕是修行到了道尊那般至高的境界,也同样会为了‘大道之争’而互相争斗,一方罢黜另一方,这便是‘道灭’。
虽然被罢黜的道尊终有一日会再次归来,但那已不知是多么遥远的时光之后,被罢黜的那一方‘超脱的路’也被打断,需要重新开始。
而这一切,所有阻碍着生灵走向超脱的因素……
“我们将所有阻碍心智与文明走向【超脱】的因素的集合,称之为‘魔’。”
伏邪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遗忘,懒惰,享乐,内斗,思维局限,不自信,不相信,放弃自我,渴望成为‘普通人’并融入‘芸芸众生’……所有导致个体或群体停滞不前的负面思想,以及一切强大的外在敌人和恶劣的环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魔’。”
“与之相对的,所有支持心智和文明走向【超脱】的因素的集合,我们称之为‘上善’。”
“安靖,你问‘魔’为何会被封印?我想,正是因为有‘上善’那样伟大的一种存在吧。”
“当然,‘上善’也不是我们能轻易言谈的事物和准则,总而言之,因为封印被揭开,‘魔’再现于世,亦或是说,它本就从未离开过,封印的揭开,无非就是一个盛大的开幕。”
“‘魔’的源头,我们姑且将其称之为‘元始魔渊’吧。”
“昔日,道庭中那支对‘魔’的本质理解最深的先行者,凭借【尽远道】这一至高神通,抵达了封印着‘元始魔渊’的地方——那或许是一个地点,或许是一段时光,甚至是一个超越了时空,无法用言语描述之地。总而言之,以我如今的境界,也无法描述那种恒长的虚无。”
“在那里,发生了一些我们如今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的事情。总而言之,以后世我们的角度来推断,‘元始魔渊’的封印被解开了。自那时起,【天魔】开始出现,它们从纯粹的概念堕转,化作了拥有实体的存在,开始在多元宇宙中扩散,阻碍一切生灵走向超脱。”
“自那之后,我们道庭便以‘追猎天魔’为己任,一路探索,一路寻觅,与天魔交战,直至如今。”
“而你所知的‘噬恶还真’之道则,便是那位伟大的‘革故仙帝’,为我们所有后来者铸造的,最锋利的武器。”
“嗯?”安靖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眉头紧皱:“等等,伏邪,你的意思是说,封印打开了,但是没有被重新关上?”
“那个‘元始魔渊’……现在还敞开着?”
“对于那种存在来说,时间不过是一种下等的概念。那件事贯穿了过去,现在与未来,恐怕此刻仍在‘发生’。我们如今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在‘收敛其因果’。”
伏邪叹了口气:“这便是天魔的源头了……我们这一支道庭,一路和天魔互相缠斗,离开了故土,离开了故土所在的诸天万界,来到了‘泛无限多元衍生轴’之中,甚至在怀虚大仙人的指引下,来到了轴外的领域……‘象形之域’。”
“‘轴’与‘象形’的统合,其本质就是万有的大全,类似于阴阳轮转的太极。‘轴’更偏向于秩序与上善,而‘象形’则更加不可理喻一点。绝大部分我们通常认知中的智慧生命,都诞生在‘轴’内。”
“实际上,包括我和祖龙在内,我们这些‘合道’,某种意义上都不是故土的道庭人,而是诞生在轴外的象形领域人。”
如此说着,伏邪的虚影站立起身,而安靖也随之而起,一人一剑的虚影在天刑苦境中行走。
恢复清明后,伏邪的气质就愈发宁静,恬淡,几乎不像是一把剑,而是静静流淌的泉水溪流,但安靖却能感知到一种极致的锋锐。
如若说,堕落是因为‘动念’,那么‘清静’便是最大的‘锋刃’,清静剑观打磨自己的思想和心念,虽然并不能堪比那些最强大的,修行神魂的道经,但在抵抗天魔侵蚀方面,绝对是最强大的。
安靖不是伏邪,做不到‘清静’,但他的心却同样的静……那是一种‘寂静’。
无所谓敌人怎么想,怎么做,想要办到什么。
他全都不在乎,全都无所谓。
他只要,敌人彻底‘安静’。
伏邪自然也能察觉到安靖和自己的不同,但这本就无所谓,道是原始的,孕育万有的‘先’,谁都能领悟出最适合自己的心境。
所以祂轻笑着,继续为安靖讲解一切的缘由:“【怀虚界】的地位也因此非常特殊,那正是怀虚大仙人亲手铸造,并建立的第一个‘轴外基点’。”
“简单来说,【怀虚界】是我们道庭理论上最先的桥头堡。”
“按照大仙人最初的设想,我们将以怀虚界为初始,在这片无法言喻的象形之域中,逐渐建设秩序,并最终彻底剿灭这一支逃逸的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