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古斯也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我们慢慢来——】
【——呃,何西阿?】
这声喊属实煞风景得可以。但事实如此:亚瑟腿长,营地又不大,他们正在回帐篷的路上,而代表何西阿名字缩写的手写体【H】黄标就明晃晃地立在亚瑟帐篷区域。
亚瑟瞬间浑身一凛,与此同时,古斯只觉视野猛地暗下,一层熟悉的昏黄接踵而至。这下就算再想将氛围抢救抢救,他也忍不住要笑了——
【亚瑟,你不至于开死神之眼吧?】
“闭嘴。”亚瑟咬牙切齿,“你先出去。”
……怎么说呢,忽然有种被情人塞衣柜躲避家长的黄毛体验。
古斯暗自嘀咕,默默后退,由着亚瑟自行掀开帐篷门帘。
游戏里,大约是为了玩家行动方便,亚瑟的位置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被雨棚保护的铺位和马车。可现实中,作为范德林德帮目前的主火力,亚瑟当然拥有一处小小的私人空间——那些厚重的帆布是能完全放下的。虽然无法隔绝喧嚣和噪音,但至少能阻隔一些目光。
晨光顺着缝隙洒进,在地上割出一道金线。而老骗子正站在帐篷里那角简单的小桌前,表情略显尴尬。
“呃。早安,孩子。”何西阿说,“我想,这可能有助于改善你的……摔伤。”
“非常感谢。何西阿。”亚瑟点头,“今天去打猎吗?”
“这个……”老骗子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等你休息好。”
何西阿拍拍亚瑟的肩,离开了,步速对这把年纪的人来说矫健得有些反常。门帘重新合拢,这方窄小的空间又只剩下他们俩。古斯重新拉近镜头:
【他真关心你。所以他留了什么?草药?酒?还是——】
古斯顿住。
范德林德帮沦落到在荒野扎营,物资自然不会多么丰沛。一张行军床,几个堆叠着充当床头柜的快散架木箱,一张木板胡乱钉成的歪斜桌子,一盏时而悬去顶上、时而摆在桌上的煤油灯,以及那辆客串墙面和衣柜的弹药马车,就是亚瑟所拥有的全部家当。就这点空间,就这些东西,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都一目了然。
而此时此刻,床头挨着马车尾的木箱处,多了一个粗糙的玻璃瓶。
那是药剂师常用的深棕色玻璃瓶,瓶身反射着晨光,瓶面上贴着药剂师潦草的笔迹:
【外用油膏】
疗愈,镇痛,温和,低刺激。
23?退让
◎【那么,泡澡,按摩,钓鱼——约会?】◎
透进帐篷的光线愈发明亮,将那只盛满油膏的药瓶照得通透,尴尬的沉默潮水一般蔓延开。
亚瑟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像头踩进陌生领地的美洲豹,每一块肌肉都提了起来,却拿不准该进还是退。古斯眼睁睁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抬手摸向帽檐,却发现帽子早已摘在手边。
而一股诱人的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他脸上往下扩散,漫过脸颊,染红耳廓,最后沿着紧绷的脖颈没入半敞的衬衫领口。不同于愤怒时的赤色,也不是酒精带来的酡红,这张时常挂着讥讽的脸庞先闪过窘迫,继而涌上恼火,最后冻结在尴尬。接着,他手臂一伸,一把抄起药瓶,眼见着就要往床头木箱里藏——
【E】-端详。
亚瑟的动作戛然而止,胳膊一曲,玻璃瓶又举到眼前。
“……操。”亚瑟低声咒骂,额角也绷出一根青筋。他瞪着瓶身上潦草的字迹,仿佛在阅读什么高深的专著。
“连他*的说明都没写清楚。”亚瑟干巴巴地开口,整个人都散发着某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怒意:“镇痛?低刺激?活像在卖万能蛇油。”
【那么,需要我帮你检查成分吗?】古斯不怀好意地拍上他,【我学的就是制药。】
那双能将子弹精准送进同一个弹孔的手一抖,差点把玻璃瓶摔了。男人嘴角抽搐,扯出一个勉强的冷笑:“所以,你在学堂研究的就是这种玩意?”
【我研究过许多有助于还清那笔出生债务的东西,润滑剂的回报率还不错。】
亚瑟缓缓侧过头。帐篷里的空气依然只是些空气,平淡无奇,既没多出光,也没多出人。但帐篷外的营地已完全苏醒:
晨雀的啁啾被人声惊散,新煮的咖啡香气穿透帐篷帆布渗入,混着新柴燃烧的烟味。皮尔逊在骂骂咧咧地和什么人讨要盐巴,达奇帐篷那边的唱片机扬起祝酒歌,像是要驱散晨间最后一丝倦意。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顶帐篷里他在说什么、以及对什么说——
“那这药剂师怕是发了笔横财。”亚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用这种东西坑蒙拐骗。”
【怎么能说是骗?让人舒服也是门学问。】古斯慢悠悠地说,【要不要去瓦伦丁试试?】
镜头里的男人又顿住了。
他的虎口摩挲着瓶颈,指腹摩擦着冰凉的玻璃表面,瓶身在他掌心缓缓转动。那双在光线下愈发透亮的蓝眼在帐篷门帘和木箱间游移,最后不情不愿地对上镜头:“你说是泡澡。”
【当然是泡澡。泡完澡我帮你按一按?然后我们再去钓鱼,就当是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