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钟摇了摇头,眼中有不甘,却也有茫然,“是以,学生以为,两粤当静待其变。等朝廷剿灭流寇,等穷兵黩武的南楚贼内部生变,方才有取胜可能。”
熊文灿没说话,梁朝钟等了一阵,眼中不甘止不住变浓,最后眼神一狠,急促说道,“熊制台!”
熊文灿眼神一凝,沉重的目光落在梁朝钟身上。
梁朝钟面露决绝,语速愈发快了起来,“若制台不愿议和,不如再抽调几千精兵至肇庆,雷霆一击驱走梧州贼人,则粤西乃至两粤战局便都活了!”
熊文灿面露惊疑,梁朝钟稍稍平复激动的情绪,“东家,广州的南楚贼不过两千人,又无重炮,只需提醒各城谨守,断不会再有城池被贼人轻取。
“南楚贼自号大同社,声称要济世救民,绝不会如流寇般四处劫掠,最多抓拿为祸乡里的士绅。相反,这支精锐在外,梧州贼人实力大为削弱,是大好机会……”
熊文灿脸色渐冷,外面的雨声更加大了,长久的闷热让衣物好似黏在了他身上。
“士绅!”熊文灿重重地一顿,但声音却紧接着低了下去,“未央,你该知道,士绅乃国朝根基。士绅之心,莫说余这两广总督,便是皇上,也不敢不顾。
“况且,驱走梧州南楚贼,便能剿灭平乐之贼么?便能解除桂林之围么?夺回梧州之功,又能否抵消失门之罪?未央,余也不知该战,还是该和……”
……
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刘今钰伸了伸懒腰,却见贾闷头领着几个小厮进来,几盘茶点放在案几上,浓郁的香味让刘今钰喜笑颜开。
小厮下去,刘今钰已开始大块朵颐。佛山南边就是顺德,美食之都的风味不得不尝。
见贾闷头闲着无聊,刘今钰边吃边问,“闷头,你觉得熊文灿会选择休战么?”
贾闷头哼哼道,“熊文灿那鸟官会休战?广州西门被夺,自己差点被活抓,这口气能咽下去他还有卵蛋么?”
“我倒是觉得他会休战。”刘今钰笑道,“当官的,重要的是头上那顶乌纱帽。想保住官位,要么抓了我,要么跟我合作瞒住上面,何况……
“何况熊文灿这人礼佛,性格没那么极端强势,酷爱招抚,郑芝龙要招抚,刘香也要招抚,我们怎么就不能招抚了?”
贾闷头没说话,一脸你说的都对的神情。
“不过,”刘今钰看着照进厅堂里的阳光,话锋一转,“这佛山也不能久待,得小心熊文灿耍阴招,用谈判拖着我们,暗中调精锐过来。”
顿了顿,她问道,“罗固还没到么?”
她这两日已念了几次罗固的名字,倒不是担心,纯粹是待不住了。
当时为了避免暴露,罗固领着不会骑马的余部过了几日才从罗定出发,这会等烦了她又觉得太过谨慎。
好在次日罗固便到了。
罗固听说社长急着见他,以为会给他安排什么重要任务,他可不想再当这“辎重队队长”,眼睁睁看着贾闷头、萧游两人跟着社长大显威风。
谁料刘今钰一见到他,便叫他将缴获、俘虏和她的亲笔信先送到罗定,再让岑溪的乡勇接应,转交给杨文煊。
罗固愁眉苦脸,刘今钰鼓励他道,“罗固,你且放心,我留了最大的功劳给你。你多跑一趟,我会在佛山再待几日吸引粤东的注意。
“东西送到后,你直接从罗定去高州府,你我在茂名或是化州汇合,到时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罗固满脸疑惑,脑子里回想着粤东的地图,赶路途中他没事便会研究,已经记忆深刻。
下一刻他顿时瞪大眼睛,惊喜不已——
社长是准备抄围攻陆川的雷廉参将的后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