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毕,骆俞同他头抵着头,近乎无声道:“我不讨厌你。”
他说:
“我爱你。”
江昭面颊滚烫,在这样的攻势下完全做不出抵抗,花了老大一番功夫才伪装出的嫌恶模样瞬间便溃败。
他想说些什么,但对上骆俞一片认真的眸子,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关键时刻,他想到了只差百分之一的剧情完成度,狠下心用力把骆俞推开,又冷冷地看着他。
“我说了,我讨厌你,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讨厌你。”
他不知,从骆俞的视角来看,他面上绯红未褪,鼻尖红润的可爱,尤其是眼中满是莹润的水光,明明狠不起来,却偏要学着旁人凶狠的模样,露出一口看似尖利、实则几乎不会留下痕迹的牙来。
哪里是生气,分明是突然被亲之后的恼羞成怒。
骆俞的视线在他身上梭巡,目光顺着他的肩头下落,在看见微微发颤的指尖时一颤。
两只鬼在他面前灰飞烟灭,他心中的惊愕与害怕不可谓不多,只是被那最后的、仅剩的一点完成度钓着,强行给压了下去,装成无动于衷的模样。
骆俞想。
江昭想走。
他想离开了。
离开哪里?是这里,又或是他?
脑海中浮出了谢明熙死前说过的话,他说:
——“从现在开始,没人能困住你。”
他将这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咀嚼,最终才从字里行间又看出了一行字来。
这个“人”也是包含了他的。
谁也不能阻止江昭。
包括他。
不知是谁的声音在脑中说着,他想走,那便让他走。
他怎么可以因为一己私欲困住江昭?
可他不想放手。
灵魂在此时似乎撕裂开来,一半想让江昭走,而另一半却冷漠地说着不行,江昭必须留下来。这两半撕裂开的灵魂在他体内展开了一场不相上下的厮杀,直至持反对意见的那半灵魂无意往外瞥了一眼。
……江昭在哭。
他的灵魂蜷成了一团,无助而又茫然地哭泣着,像个被抛弃的孩童,站在举目四望却始终找不出一丝熟悉的黑暗中哭泣着。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坠落,像是一滴又一滴滚烫的岩浆。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而后罕见的、近乎于无措地伸出双手,想为他擦拭眼泪,却被这个哭泣着的、雪白的灵魂躲了过去。也正因此,他只能用灰暗的双手极力去捧住那些不断往下掉的眼泪。
滚烫、温热、咸涩、湿润。
这些眼泪在触及他的灵魂时灼烫了他的双手,火焰顺着手臂往上攀爬,将他焚烧殆尽,只剩残缺的躯体,仍执拗地望着眼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雪白灵魂。
好像一直是这样,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辨别出江昭。
世界是灰暗没有色调的黑白电影,江昭却是里头唯一的、鲜活的色彩,他囊括了所有明亮温暖的色调,却并不脏污,而是如新雪般白净。
他喜欢的也是这样不同的江昭。
可有一道声音告诉他,无论江昭如何,他始终是爱他的。
这道雪白的灵魂用滚烫到极致的泪水将他淹没,他便被一点点腐蚀,直至最后剩下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