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扯着嗓子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郎不耐的神色略微收敛,满含期待似的,朝对面的江昭拜去。
江昭没了身体的控制权,被操控着深深向前拜。
原本一切是不会出纰漏的,怪只怪他的盖头太短,一头黑发也是短而滑的。他弯腰不过稍微深了点,那盖头便顺着他柔滑的黑发施施然滑落,中途没有一点阻碍,顺理成章得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江昭眼睁睁看着盖头掉在了他脚下。
他的视线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下一瞬,他不受控制地直起身子。
那身带泪的脸也随之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方才还苛刻指责的宾客视线全黏在了这张脸上,包括站在江昭对面,刚刚起身的新郎官。
江昭的脸无疑是惊艳的。
他每一处五官都生得格外恰到好处,多一分会显得他过分女气,少一分却又没有了这种精致的、陶瓷娃娃一般的美感。
微红的、似雾面桃花一般的眼尾,这抹红顺着他的眼尾不断延展,像是有什么人用指腹抹上胭脂,珍而重之地在上头蹭出来的,只有浅浅的一点,但那昳丽似朱的色泽还是停留在了上头。
那双眼黑白分明,浓密纤长的眼睫翅一般,被澄澈的泪水打湿,像是初春时飞向花丛间顽皮的蝴蝶,不慎被花叶上的露水给打湿了,颤巍巍地缀在上头,挂出了一滴似珠非珠的泪来。
他的鼻尖也像蹭了些绯红的胭脂,从小巧的鼻头处漫出。
新娘子的唇也是红的,上唇那滴微肿的唇珠被下唇含住了,莹润的水泽浸在上头,湿润、潮热,犹如枝头挂着的那颗最饱满、最娇嫩的果子一般,引人采撷。
——实在是太诱人了。
甚至等不到这果子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将它摘了下来。要用上下两片唇来含着,娇气的果皮一戳就破,让人甚至不敢随意触碰,只是不停地含着,舍不得咽下,也舍不得咬破,更舍不得吐出。
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选择用齿尖轻轻蹭破了一点皮。
里头饱满的汁水瞬间便在口腔内喷了出来,细细的外溢的汁水比蜜糖还要甜上百倍、千倍、又带了点微不足道的酸味。这股甜味在内心催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想尝到更多,想……
彻底咬破果皮,将里头柔软的果肉完整地吃进去。
因着惊愕,他的唇微张,露出一小截深红的舌尖,搭在雪白贝齿上,鲜艳的色泽如毒蛇的蛇信,明知危险,却又让人无比想要得到。
哭得鼻尖红红、眼尾红红的小美人目光婉转、我见犹怜,如云似雾的眉梢眼角悉数写着委屈,像只红眼的软兔子不慎掉入了狼窝里头,只能被恶劣的狼在掌间肆意玩弄,便是被弄哭出来也要哆嗦着圆融的尾巴,竭力躲在角落。
只一眼,便被无数人记在了心里。
——再看对面的新郎,从直起身到看见江昭盖头滑落的短短几秒内,面色经历了数种变化,起先还是死死盯着江昭脸的。
而一旦察觉到了旁人的目光也投向江昭,他的面色猝然一沉,漆黑的眸中于瞬间开始酝酿风暴,怒火顷刻开始燎原,顺着心头烧灼了他所有理智。
他的目光比先前还要恐怖,挨个扫过去,以图让那些不长记性的狗东西管好眼睛。
——可偏偏这第二次他失算了。
方才还畏惧他的宾客这会儿却半点不见怯意,目光直勾勾盯着江昭,里头藏得是什么意味不言而喻。
为了这不小心露脸的新娘,这群鬼竟连再死一次的威胁也抛诸脑后。
新郎的目光逐渐变得暴虐起来,眸中杀意骤生,握在手上的红绸也被他攥得死紧,甚至隐隐裂开了几条不明显的裂缝。
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都在往哪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