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换去,她的孩子刚出生没几天便死了,而别人的孩子也因她而死。
江昭满脑子都写着四个大字:因果报应。
因果循环来循环去,最后又回到了江母的身上,她心心念念的孩子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死在了湍急的河水中。
从那以后,她惦念的、厌恶的、冷漠的孩子都与她无关。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江父:“告诉她,她的第二个孩子也因为她死了?接连两个孩子都死在了她的手里,不论是她不作为也好,还是她夺取他人命运也好,她的孩子永远都无法活下来?”
“我只是不想伤害到她,错误已经发生了,就干脆将错就错下去。”
江父的目光落到江母身上,从来冰冷的眼里难得带上了温柔的情意。
……两个疯子。
江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望着江母呆愣的模样,又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是忽然觉得易舷安很可怜。
明明都不是亲生的,但他却偏偏被江母冷暴力了整整二十年。
还有符沉。
好容易被人领养,养父母不仅不爱他,更是在灾难来临时,义无反顾地将他推了出去。
有些讽刺。
江母的眼皮一垂一垂,最终忍不住阖上了。
江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江昭正要说话,忽地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长得拖到了地面且厚重的窗帘后露出了一只虚化的脚,窗外的阳光穿过这只脚,肆无忌惮地落在了深红的窗帘布上。
如同剧场的打光灯一般,落在了谢幕时缓慢合拢的帷幕上。
易舷安一直都在这间房里。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发现了这个事实。
刚才的那些话他全都听了进去,江昭不知道现在他是恨狠心的江母多一些,还是恨明知真相却选择了冷漠以待的江父。
或许两个人都有。
他的目光太明显,窗帘后的易舷安很快便察觉到了,往旁挪了一步,显出完整的身形。
江昭盯着一个角落看得时间太久,江父很快便察觉到了,下意识回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阳光下,易舷安的身形有些模糊,在看清江父眼底的冷漠后,他周遭不断重复着溢散和聚拢这两个过程的阴气忽然像被下达了命令的官兵一般,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朝他涌来,在触及他时,却没有像阳光一般径直穿过,而是渐渐凝实了身形。
没多久,他的身形便像浓墨一般,阳光投到他身上时,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反而像坠入海水中一般,被他吸收了进去。
周遭阴气大涨,连窗外的日光都变得寒凉起来,某个瞬间,江昭甚至以为那不是太阳,而是月亮。
他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冷。
不过一瞬,他的体感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地步,易舷安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江父。
他抬头,露出了那双黑到极致、隐隐透着红光的双眼,里头满是冰冷的恨意和怨怼。
无论谁站在他面前,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心怀怨恨的厉鬼。
他最终还是从亡魂变成了厉鬼。
易舷安一步步走来。
阴气也跟着逼近,在他脚下搭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桥梁般,他所过之处都漫开了漆黑的水渍,整个房间都被这样漆黑的痕迹覆盖,几乎可说是铺天盖地。
——唯独江昭脚下是干干净净的。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发觉那阴气凝成的水也不全是避开了他,从里头衍生出了一小条分支,探起身子悄悄蹭了下江昭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