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过去,风声穿林,竟比山中更静。
忽然——
“咚!”
石阶之内传来一声回响。
待我再踏出那道破败的木门,山风便自寺外灌入,一时竟觉鼻息清凉如雪。
火把上的火舌被风吹得左右摇晃,我举手遮了遮光,一时未见两人踪影。
“景郎!”
云霁的声音自旁而起,语调平静,却带着压抑许久的紧张。
我转头看她,只见她站于讲堂残墙之下,灯火映照之下,眉间犹有未散的焦灼。
她并未疾步而来,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目光幽深如夜。
“你……可安然无恙?”她终是开口,声音极低。
我轻轻点头,将火把插回残墙缝隙间,抖了抖袖口的灰尘:“下头路虽难走,倒也算不得险恶,只是气息幽凉,倒像被埋藏百年的旧梦。那处地宫似是佛堂遗址,七尊金身环列中央,个个面目异异,法印精妙玄奥……我照其势结印,竟意外触动了祭坛机关。”
我说至此,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那残破卷轴,边角焦痕未褪,其上符文闪烁微光,似有气息尚存。
“这是……”云霁已迈步上前,瞳孔微缩,“阵心残文?”
“嗯。”我颔首,“与那石墙上的图纹呼应。虽残,但足见其名为『摄魂』,果如先前那魂影所言,所镇者——并非宝藏,而是某种……情之禁门。”
“禁门?”小枝凑近两步,却又不敢太靠近,只在云霁身侧低声道:“那……里头可怕吗?我就说这种地儿八成藏着什么阴气……”
云霁并未理她,只轻轻伸出手指触碰那卷轴的一角,眉心微蹙,似在感应那残文所蕴之气。
“这气息……我在沈家秘库中感受过。”她低声道,“与祖图一脉相承,应是同时期所刻。君郎,这卷轴之中……或许记载了我沈家真正的命运。”
我垂眸看着她指尖轻触残文的模样,忽而觉得这女子原本孤身一人肩扛家族之责,如今终于愿意与我一同分担些什么,心中竟也泛起一丝莫名的暖意。
小枝见两人沉默,又耐不住性子,终是嘟囔了一句:“我说你们啊,公子下去都这么久了,也不看看我刚才急得都快哭了……还不是因为小姐你倔得不肯叫他回来……”
云霁侧目看她一眼,语气依旧不疾不徐:“你哭了?”
小枝顿时一噎,气鼓鼓地转过头去:“哼,谁哭了……我是流汗!”
我轻笑出声,抬手将那卷轴重新收好,轻轻道:“好了,多亏你那一脚,这次倒是唤醒了沉眠之阵。我们得回去好好研究这些残文,说不定能从中推敲出那所谓的『七情之门』……究竟是镇住了什么。”
沈云霁点头,目光一如既往沉静,却在灯火之下,悄悄映出一丝不同以往的情绪。
小枝则悄悄挽上云霁的手臂,低声道:“小姐,下次这种地儿,咱们别让他一个人下去了好不好?我刚才真的……真的有点怕他回不来……”
云霁垂眸看着她,终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望着她们主仆倚立在残墙前的身影,月光洒落在废墟与残柱之间,仿佛断世百年后,仍有人记得旧梦未醒。
我低声说道:“走吧,我们得趁天亮前赶回搅月楼。这残文,不能再让外人知晓分毫。”
云霁微微颔首,小枝抱着行囊跟在我们身后。
我回首望了伏云寺最后一眼,那古老的山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如一位年迈老僧,在告别沉睡中的往昔。
——而真正的密谜,只怕才刚刚揭开一角。
搅月楼中灯影未散,我返抵时,天已微亮。
院中静极,花树沉睡,楼阁深处似有风铃微响。我脚步放得极轻,越过长廊,未入林婉居所,便止了步。
门扉紧掩,烛光微暗。那屋中素帘低垂,想来她已安歇。
我伫足片刻,终究未敢打扰。
林婉平日虽不言,却极细心。若叫她知我冒夜奔山、又夜归未息,定要费心操念。不如暂且让她多歇一会儿。
我回了自处,草草洗去尘土,一头栽入床榻,疲惫沉沉袭来,不多时,便沉入梦中。
未及梦成形,忽听院外一声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