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不该过来的。
安坤荣怎么也没想到周氏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他拧眉,幽深的目闪烁了一下,他下意识便将自己的夫人护在了身后,余光冷静却又紧张地看着她。
谢易墨忽然觉得好笑。
这个伤害了她的男人,却紧张地护着自己的妻子,仿佛她会对周氏下狠手似的。
周氏却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寂静诡异的暗流。
周氏再度上前,莲步轻移间已至谢易墨身侧,她二话不说地便捧住了她的手,用自己的帕子去帮她擦拭掉脸上未干的泪痕,“到底怎么了这是?”
安坤荣道:“表妹方才贪看檐下冰棱,不想叫蜡蜂给蜇了眼尾。”
谢易墨咬紧下唇。
周氏愣了一下,这腊月隆冬的,哪里来的蜡蜂?
可她对自己的丈夫深信不疑。
周氏转过头,眸中愈怜惜,“怪不得墨姑娘哭得这般伤心,可怜儿。”
谢易墨一句话都没说。
她该称周氏一声“表嫂”的,可是自己说不出口。
安坤荣也没想到她与茵儿会同时在场,一时站在边上,除了尴尬,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里。
谢易墨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恨意。
凭什么安坤荣玷污了她,他这个该道歉的人,却依旧衣冠楚楚地活在日光之下。
望着眼前什么都不知道、柔柔弱弱的周氏,谢易墨眼眶微红,她凭什么不知情,岁月静好、美满安心地过着她的日子!
有那么一刻,名气、荣华自己都不想要了,就想揭露真相,让眼前这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妇人好好看清楚她枕边人的真面目!看看她的郎君有多么的下作禽兽,连小了一轮的表妹都下得去手!
谢易墨恨不得不顾一切,想像只白色的鸟儿一样飞出去,撞破属于自己的牢笼。
心底如万蚁噬心般的煎熬,谢易墨眼睛通红,似屠户宰刀下兔子一双红如血的眼珠子。
“墨姑娘与我回去吧,我从扬州带回来了上好的玉容膏,用天山雪莲配着桃花露熬制的,每日睡前薄薄抹一层,不出半月,保管连个印子都瞧不见。墨姑娘生得这样标致,可不能叫这点伤委屈了。”
女人绣着玉兰的帕子轻轻擦去她眼下的泪痕,那方月白的帕子便轻柔地覆上了她的脸颊,与此同时,周氏纤柔的指尖托住她凉的手,声音裹着温软的叹息。
周氏的身上仿佛有桂花酿香气,如同桂花一般温暖。
谢易墨僵硬住了身体。
周氏不明白她为何闭口缄默,于是抬眸,担忧关心地看着她。
廊下的铜铃吹得叮当作响,宛宛扎着红绸的双髻上还沾着雪粒,她见到周氏在这里,便不顾嬷嬷的叫唤,踩着虎头靴,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了过来,扑在了娘亲的怀里。
周氏抱住了宛宛。
“仔细冰面滑着。”
安坤荣却扶住她,护住她的肚子,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锦缎灼在她小腹位置,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们母女俩往廊下带。
他目光带着不悦和担心。
周氏指尖抚过隆起的小腹,孕肚在厚衣裳下显出不太明显的柔和弧度,她眉眼弯成温柔的月牙,周身洋溢着母爱的柔光。
“前儿大夫才诊过脉,说这孩子比宛宛当年还皮实,倒是你,越草木皆兵了。”
眼见腿边的宛宛懵懵懂懂地仰起脑袋,周氏手指刮了一下她通红的鼻尖。
“就和你小时候一样,调皮得很。”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谢易墨心口。
那些准备好的刻薄话却如冰雪入喉,就这么冻住了。
她看着安坤荣在雪天里,将周氏护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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