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又看向殿中已经求福拿到签言了的嘉礼。
他正垂着长睫,修长的手指半露出袖口,手指夹着签言认真看着。
看罢,他眸光一沉就瞪向那给他签言的无辜神司,眉间拢起,似乎是有话想骂,却被兰辞三言两语给劝住了。
嘉礼扫她一眼,转手将写了关于他自己亲事的签言当着神司的面一甩手掷到地上,提了衣摆转身就要步出神殿。
……如此模样还是和以前那般,骄纵极了。
见状,我立刻退后几步,退出殿门一侧,转身背倚靠在殿门墙外,装作只是在这无聊等待着温去尘仪式完归来。
巧的是,温去尘也恰好从侧殿出来了,他快走几步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两人向神殿里走时,嘉礼正好也抬脚跨出神殿。
在这刻,我有看到嘉礼他是有侧目来看我的,但视线只是略微地扫了我一眼,最后落在温去尘身上停了片刻,便走了……
就走了……
我无意识间便抿紧了唇,没忍住侧回头去看嘉礼。
他是真的走的潇洒,径直带着一群侍男走下阶梯,速度之快,发丝都扬起。
他爹的,他这是真想忘了我?
然后我又转回头看向兰辞。
她还未走,背着手立在神殿一侧,仰头看着神殿神像。
我顺着兰辞的视线,也看向那神殿中央的神像,心里的躁意想要神佛帮我压一压。
天凤教虽全教上下皆是男教徒,但供奉的神像却是一尊正在孕育着生命的女面女体神像:千渡。
神像一半面目慈悲一半面目憎恶。
兰辞的视线是落在神像的肚子上的。
有传言这世间上的所有人其实都是这千渡女神的孩子,是她决定谁做女子谁做男子,将谁送去哪家享福谁送去哪家受苦,谁上一世做了恶谁就这世做鸡鸭……
神殿总有隐隐钟声环绕,我却在思索着自己真的就这么没了魅力吗?
……面对面还要跟我装不相识。
不是……我的意思是,好歹我和他也算是从小一起长的青梅竹马了,我不是不让他嫁个好人家,我之前和应景不也说了吗,说他若过得好就罢,若过得不好我就接他来楚家,毕竟我和他不是那个啥了吗?
不是……他是不是有病啊?对我断情也总要有个过程吧?不给人一点准备时间的吗?
啧……果然疯子。
这比他之前逼着让我娶他还让我难受。
我这思绪才走远就又被唤回。
是一个端正清冷,我所没听过的一个男声:“你就是楚华月?”
我拉回思绪,视线下移,看向站在神像脚下一身纯白祭祀服饰的神司,登时一怔。
那只眼睛我好像在哪看过……黄金色的瞳孔,空幽又遥远,仿佛目中无物,又仿佛他的眼里已包容进了万物,让人不禁陷入其中……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了。
这样相同的眼睛在迎冬宴上,是那个带着面纱的男子……
神司浑身肌肤白若雪,一丝不苟的长发半束,斜插一支未完全盛开的莲花苞样式的发簪。
他整个人给人感觉就如一朵从未被俗世沉淤沾染过的白莲。
可他的两只眼睛是异瞳色的:一只眼睛是黄金瞳,另一只眼睛的瞳色却是鲜艳的红色……于是白莲之感又多了层妖异。
“请问眼前人是那个楚珩丞相的独女楚华月吗?”
见我没答,神司又问我一句。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是面向着我的,可眼神却未聚焦于我脸上,这不免让我下意识地往自己身后看看,就看到了还站在那里的兰辞。
可她也正被我这里意外的动静所吸引,视线饶有意味地落在我身上。
于是我回过头对神司答道:“我正是楚华月,楚珩之女,可我并非独女。”说话间,我总不自觉将视线停留在他的两只眼睛上,问道:“怎么了?……可以给我未婚夫签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