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番模样落在此刻我眼中,觉得刺眼无比……我的小倌被他杀了,他却这副伤心模样?
这一幕不禁让我在想,许步歌本在许氏那样膏腴的土里被养育得那般光彩夺目,却是在我的手中迅速衰败褪色……
所以失败的是我?
于是我想阻止他再以这种颓败之姿展现在我面前,我想掐住他的脸,问他那然后呢?问他这副模样是后悔了吗,问他既如此那又何必还来纠缠已经娶夫了的我呢?
我此前给过机会要让他离开的。
其实我也真正这样做了。可当我紧捏住他的脸,要他看向我时,对上他那样一双破碎雾蒙蒙的眼睛,我却愣住了,咬在嘴角的那些话最终还是收起。
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后撤两步便转身准备上马。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我好像没办法对许步歌做什么。爱也好蓄意伤害也好,我什么也做不了。
至少,最开始的一切确实是由我起的。
我现在能做的只能虚伪无比的去为李妙生在那京郊冠花冢立一块碑来减轻自己的这种无力和愧疚感?
可身后的许步歌在我松开了手后,他眨了眨眼,神色茫然又慌乱。
他反应了一会存有着几丝理智,可当我当真翻身上了马,这好不容建立起的理智却又骤然崩断,随之遵从本能般的几步跨了过来:“楚华月!楚华月……你——”
他伸手指尖触碰倒了我的袖摆……我低眸看了过去,眼见着他就要收紧手抓住我袖摆的时候,忽而巷尾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是□□撞到墙上的一声闷响,却又立时沉寂了下来。
这几道声音的横插,让许步歌伸手抓我的动作顿时停滞在空中。
我和许步歌不约而同转目看向那个方向。
过了一会儿,之前那个在燃火的赴欢楼前与我交谈的捕快尴尬地笑着从巷口里走了出来,她笑得自洽,还扬起手和我打招呼:“耶?世女,这是我回家的路,你们在忙?那要不我绕个道?”
我:“……”
他爹的,她该不会其实一直跟踪在我身后吧?
在那捕快说话间,许步歌的手指微微颤动了瞬,没再向前,缓缓落下。
因第三个人的出现,他被冲破的理智似乎又寻回。他有些晃悠地往后撤了两步,可看我的眼神却仍是眷念挣扎,然后渐渐地退进巷子黑暗,转身走远。
我不确定那捕快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更倾向于她至少是没有听到我和许步歌说的那些关键信息。
不然,在许步歌转身走的那刻她会去拦住他,至少不应该是这样垂着眼眸边思索着什么边大摇大摆的跟在我马后走。
我终是没忍住好奇地向她问道:“你是怎么能被调到京城来的?你在怀疑我?可你却又选择如此大摇大摆地跟随我……我觉得你更应该像方才那样找个转角处藏着才对。”
听见我说话,那捕快也只是快速地抬眸扫我一眼,随后又低回眸子沉思,边道:“不是我在怀疑世女,是上头有人想要我们怀疑京城的楚二世女,所以我总感觉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我道:“所以你如此跟着我其实是为了保护我?”
那就不奇怪她为何这般大摇大摆了,甚至在许步歌明显崩溃的时候出声制止他对我的接近。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捕快的本事倒是不像她这过于年轻白脸的外貌这般让人感觉不靠谱。
可谁知,那捕快竟默然地摇了摇头,十分老实地道:“我只是觉得能盯上世女的人背景肯定也是那种无法轻易撼动的巨人,所以我现在需要做的是先顺着这个人意来怀疑调查世女你,这样那人或许就能注意世女此时身边的我,然后——”
我打断她的话:“然后保护我?”
保护我这个被暗中作诡的人盯上的无辜世女?
这让我觉得惊喜,这小捕快竟然还懂这个?能将权力渗透到衙门内部的人权力定当非同小可,她先顺着背后那人的想法获取那人的信任,让那人对她放松警惕,这样甚至有可能可以反向打入真正腐败的内部……
然而,这厮却再一次“辜负”了我对她总莫名拔高的期待。
只见她坦然笑得像个斯文无赖地道:“然后升官。”
她只是想做出一幅努力且灵性的样子升官?
我:“……”
不错,很有远见了。
她可能是见我没接话,便又接着道:“像世女这种身份的人应该很讨厌被利用罢?可我们不同,我们更需要让别人看我自己身上有着这种能被人利用的价值,这样我们才有价值。”她轻轻笑了笑,“这不是我们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们需要如此地在京城生存。”
“所以你接下来的打算就一直如此的跟着我?”
街上仍是阴沉沉一片,却行人渐多,我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纷闹的四周,这才恍悟,其实天早都亮了,只是太阳没出,又要下雨,所以天光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