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声音陡然变冷:“你有什么疑问?”
侍从:“属下知错,这就将消息传出去!”
……
“当初听闻楚氏和温氏结亲时我就不看好!成亲那日整个京城都被闹得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城东堵道,导致京城通道连瘫一日,城西花楼整座被烧,且还听说那天莫名死了好多人,巷子里尸体都堆满!夜晚窗外都是捕快清道搬尸的走动声,根本不让我们这些百姓出来看见……那天明明是大吉的日子,都没能比得过那两位结亲的不吉利!”
“这不才成亲几日啊,男的一声不吭回了娘家,女的万福楼被刺后失踪,听说丞相派人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的搜,才在第二日凌晨将人找着,找着的时候浑身是血,像是被用严刑逼问,整得可惨了。活不活得成都是个问题,活了痴不痴傻更是个问题!从城外将世女用马车接回的时候,好多人看见丞相当时整张脸都是黑的。”
“谁说不是?你们没听说吗?那两位结亲本就是一场置换,御史有把柄在丞相手中,才肯想到将她那宝贝温五公子嫁给那纨绔世女的……但目前来看显然是那温五公子也没能将楚二世女的心哄去,把柄依然还紧握。御史这是换了法子了,便将五公子召了回去,转身挟持楚二世女要挟丞相。”
“不该吧?温御史为官数十载清正廉洁,无人不说她一句好,又多有栽培文人,倒是丞相嘛……”
“你这就不懂了,那些当官的到底哪个手里能干净?只不过看谁的表面功夫做得好而已。不然你说,那京城女子皆向往袍不沾地的温五公子为何忽而粘着楚二世女非要嫁?听说有一次,温五公子眼巴巴地站在花楼楼下等着楚二世女玩完小郎送她回府呢!”
“你这么说倒是真能把之前的那些疑点都说通了,若真是这样的话,这温御史莫不是犯了要被杀头的大罪快盖不住了?怎这般下作呢?就像是被逼急了似的,儿子都利用上了,对待自己儿子的妻主更是手段如此……”
橘丝都被剥尽的橘瓣被我骤然握紧,汁水从指缝爆出。
爹的,本来花名在外,我就不爽,现在好了,脑子都被谣传成个傻的了……
母亲这一手造谣,温老妖上半生可能都要白干。
很忙吧,现在的温氏一族。赴欢楼的大火中出现温氏府牌的事情还没压下去,这边又忽而众口铄金说他为掩盖自己的罪行欺负楚氏和自己儿子才嫁的妻主。
而本来算是中立着的上师府应景也莫名其妙的和温氏对着抬扛,人家要压下去的,应景横插一手,硬要掀出来;
若是真在口碑最不稳的时候,府牌的事情又被爆出来,不就是坐实了温室族人以前的种种都是装模作样。朝内外对温氏的看法都要动摇,那温氏向来以“礼”示人的温氏半边天都能塌。
白纸中的一点黑,最让人忌讳,而黑纸中的一点白,总让人遐想联翩。
名誉早黑成碳的我的母亲忽而摇身一变成了爱女心切又被阴的老可怜,说不定名声反而要扶摇直上几万里,这不仅能在之后的行事中带来很多方便,对以后在朝中的话语权都有着很大的帮助。
牛啊,母亲,牛的……我想抬手摸着下巴嘿嘿笑。
却听聚在楚府门口来看热闹的闲人嘴巴一张又开始:“哦哟哦哟!你们看,果真是傻了,哎哟——可怜啊!年纪轻轻的好样貌后生真是可惜了,啧啧啧。”
我缠满纱布又沾了橘汁的手一滞,停在半空中,嘴角抽了抽。
下一刻,一只柔软但纤白的手捏着手帕,将我手上的汁水一点一点拭干。
“等等哦,阿姐是不喜欢吃橘子吗?我去给你拿其他糕点来。”
说罢,星时将手帕收进袖里,转身去了厨房。
可他才走,又一瓣剥干净了橘丝的橘肉被沈十二才放到我手中。
方才沈十二拿了个橘子坐我身旁,话也不说,就垂首开始剥,我还以为他是剥给他自己吃来着。
然而那橘瓣都没躺平就被坐在石桌旁支着下巴的嘉礼捞去捏在手中看了一眼,又转目扫了一眼沈十二之后,将橘瓣拿向他身后的侍男,声音懒懒中透着不屑:“喏,下人剥的东西,就该给下人吃,赏你。”
侍男低眉顺眼,双手捧着接过,然后直接仰头张口吞下。
随后嘉礼俯身探头将躺在石桌旁的躺椅里,双手双脚,甚至是脑袋都捆了纱布的我上下扫视一眼,目光黯淡了一瞬,声音虽低但透露着一丝认真的冷意:“温道言干的?”
这我要怎么回答,首先肯定不是温道言干的,那拨人根本就不是母亲放出的谣言那般冲我来的,分明是冲许行舟去的。
温老妖也是惨,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背锅,焦头烂额的,还多了个应景要对付,哪有时间又去派刺客惹许氏许行舟这尊大佛。
若说我这一身绷带是谁干的,那当然是我的母亲咯——我除了脸上那道口子,其他的顶多是染了风寒。
而现在缠上绷带,往前院这么一趟,给门口那些好事闲人看个热闹,就是我被母亲明里暗里吩咐的任务。
我这边正思索着怎么回答嘉礼的问题,门口的议论声又来到了一波高潮:
“有什么可惜的,人是丞相之女,傻了也活得比我们这群人舒服,哪怕是瘫了,不也有这么多男子伺候着,但凡是她乐意,女子都大把有人争着抢着去伺候!”
我:“……”
抱歉,我不好这一口,怕是要让各位看官失望了。
“说的也是……话说那个才从淮北王马车上急哄哄下来的男子莫非是……?”
“嘘——就是他,四皇子君嘉礼,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要不是温氏,楚二世女估计要娶的是他。现在温世子走了,留下痴傻了的世女不顾,四皇子却不嫌弃,这两该不会还有戏?大庭广众之下就挨在了一起,私下肯定……这真是完全不把淮北王当回事啊,明着偷呢?也太嚣张了些,还是世家大族的热闹好看。”
嘉礼显然也听见了这话,本来微压的眉眼瞬时一愣,就弯了起来:“哼,就是……本来还觉得这些人烦,但其实,还挺有眼色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