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个哀叹因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而被迫与自己新娶的夫人分居的世女是真的我;还是今日站在公堂之上,为了小倌对自己夫人的长姐出言不逊的世女才是我的真面目。
最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一抬眸,双眉轻皱,就对我投来了一种接近于同情的目光……为什么说“接近”因为他向我射来这道目光的时候,似乎是担心我察觉,还闪烁着目光以作掩饰。
我:“……”
爹的,神经,他这是想岔了什么??
而许行舟身旁的许步歌目光沉寂,视线直挺挺落在我身上,我看他,他就挪开,不看他又挪回。
温去颜声音倒是镇定:“哦?楚二世女也是为了那花楼大火一案而来?真巧,我也是。这火就如应师长之前所说的那般起的蹊跷,刚好在楚、温两家结亲,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一把大火葬送了你那有手有脚能跑能逃的小倌,却烧不化温府小小的一块没有手脚只能靠人为挪动的府牌。”
温氏在去尘与我有了婚约之后,就一直有派人监视我,所以十有八九早就看出李妙生绝非是普通的小倌了。
而温去颜这一番话的意思也很明显,直接指出赴欢楼起火的时候,她们温氏因为种种原因根本无暇再去烧赴欢楼,而同上理由,她们温氏府牌出现在大火中,她们也不欲猜到楚氏头上。
她暗地里想引导告诉我,李妙生是被有心想挑起楚、温争斗的人所杀害的,所以至少此时,我和她应该站在一边……
温去颜说完,许步歌这个罪魁祸首眸光动了动就终于与我这个在在场所有人中可以说是唯一清楚知晓真相原委的人进行了片刻的对视,两人心思皆深晦却又各异……
我将视线避开,转身面向温去颜,心中重新酝酿情绪,精神都不禁开始抖擞,仿佛是身体已经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在温去颜对面的嘉礼这时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身子微微向前倾:“……什么?”他眼眸眯了眯:“……还真有个花魁?”
随后他又覆眸像是在回想什么一般,低声喃喃:“……樊舞……”
我:“……!”
有一说一,当年李妙生第一次在我面前跳樊舞的时候,真是惊为天人。
身姿柔软又有力,翩翩又灵动,轻云般的步子,旋风般疾转,一身飘摇软纱衣还只在巨大半透明屏风后显现出一个剪影的时候,就将人的脑子和视线都吸引了去,再移不开。
看过一次之后从赴欢楼出来,那时候我还年纪算小,满脑子就懵懵懂懂的念念难忘,于是第二天去了皇宫,就没忍住将这一男子向女子乞欢的舞蹈赞叹给了嘉礼听,然后嘉礼还真想办法去学了……
我心虚向嘉礼扫去一眼,他果然已经微怒着微昂了下巴抿直着唇,然后就开口了,声音颇沉:“那贱种叫什么名字?”
啊这……
我若不回答的话……我若回答的话……
我心中盘盘绕绕之间,却有人不怕死地替我回答了,是那府尹。
她像是本该作为这公堂的主理人,在终于听到一句她能插上的话题一般的忙接话道:“殿下,叫小月啊!您忘了吗?您说自赴欢楼被烧之后,就发现淮北王日夜伤心哭泣不肯进食,追问之下竟才知晓,淮北王竟然在花楼有一年长老想好,几日寻不见,浑身□□。又听说这案子交由下官来审了,所以特地来此一趟,拖下官为殿下的妻主寻找那体贴知己。”
我:“……”
嘉礼:“……”
淮北王:“……”
原来,嘉礼竟是用如此敷衍夸张的理由介入这件案子的?
公堂再次沉寂了片刻,当淮北王确定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向了她的时候。
她将茶盏悠悠放下,又沉默了片刻,随后她表情很是淡然地说下一句:“是,叫小月。”
可说完,她却像是有些委屈般的还是没能忍住的眼角抽了抽,终是撑不住地缓缓将脸埋进一只手掌中,便再未抬起过头,名声化为齑粉的这一刻,她就好像死了一般。
府尹察觉到气氛不对,她愣然:“四殿下方才问的难道不是淮北王在赴欢楼的小倌的名字吗?”
嘉礼缓缓转目,声音冷冽:“我问你了吗?你就答?”说罢他眼刀就刮向我,暗红色的眸子中像是蓄了一团火,但好在他理智还在,只模凌两可地狠狠说道:“我非要查出那个贱种是谁!”
不知真相的外人来看,就好像他真是在为淮北王吃醋一般。
府尹和我皆是一缩。
就在这时。
“是叫李妙生罢?死在那场火中的花魁。”应景轻拢着眉,颇有些忧心忡忡般地看向我:“孩子,年纪轻轻怎可贪恋风尘荒度年华?师长希望你能够知错就改。”
应景的插话,就仿佛是在暗暗提醒我专心点,别因嘉礼而忘了此行来的正事。
我一怔,边快速地将思路捋了捋,就立即转身看向应景……而嘉礼视线也深邃地看向了应景,却没再说什么。
我拧眉接话道:“师长这是什么话?先前师长不也在听闻学生因在赴欢楼中所结交的友人葬生火海,却无门为友人申冤而替学生愤慨着的吗?还说什么普天之下自有王法,说什么师长给你撑腰,怎这会就变成了荒度年华和知错就改了?”
我下巴一扬,凛声问道:“学生有何错了?”
其实,说实话,这番话说完我心里是有点虚的,我更担心的不是应景接不住我顺着他提醒我的话所临时加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