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虚弱,却字字透着执拗的恳切,像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将这句话捧到我面前:"但若……妻主愿带去尘一起去云州的话……"尾音轻颤着落下,又小心翼翼地续上半句,仿佛在赌一个不敢奢望的承诺:"我们就在那……好好过。"
可我犹豫了。
眼睁睁看着去尘眼中的光慢慢熄灭。
我本想说出的话,终显得那般苍白……
所以当我后来说山高路远,他现在的身子当然经不起那般折腾时。
去尘扯了个全然失望的笑,然后轻点头。
所以“云州凶险,就我自己能不能安然抵达云州都不好说,我怕你死在半路。”我没说出口。
我太懂温去尘的性子了,我这么说,他更会想试一试,他甚至可能会瘾上这种自以为奉献的方式来承托自己的情感。
这也是他们这些所谓文人所最崇尚的一种向世人证明自己的爱的方式。
……且对我来说,我是觉得情情爱爱的,没必要时刻带着上路。
仔细一想如此安排却也最为合理。
而他是我夫人,我既然给了正夫的待遇,那我便没错。
于是我最后是说着最符合妻主这个身份的话:“哪有新官上任就带家眷的,你和沉影在京城中等我一段时日,待我在那边稳定了,我自然要来接你们过去的。且我又不是想在那里扎根,我是想回京城的,那乡下地方可算不上是什么好去处。”
而当这句话说完,去尘冰凉的指尖果然从我手中脱离……
最后两人都体面的不行。
我送他到府门口,他也对我道别时说的是:“世女保重。”
马车走远了很久,我才转身。
而父亲站在府内似乎也看了我许久。
“走了?”父亲显得有几分意外:“那递休书还是和离书?”
“父亲别玩笑孩儿了。”我别开脸,试探问道:“父亲查到了吗?凶手。”
父亲却没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罢了,也不难理解,男人若得不到一个孩子傍身,那在妻家可连一个仆人都难指挥得动的……那孩子倒是真没得到你什么庇护。”
我眸光沉了沉,看着父亲:“那母亲当年可有庇护父亲?”
我不明白,我和去尘怎过得比这两人竟还要潦草。
父亲难得的对一个话题有了兴趣:“华月,这一点上你与你母亲还是不一样着的。她对男人也好,女人更甚,付出的可都是真心,炽烈的真心,只不过她的深情总难长久且留不住,但总有余韵,让人心服口服。她当年可是诞下了你,让我在楚氏站稳了脚跟又跑去族老那放了狠话才安安心心地跑出去抛弃你我的。而你……我的孩子,你是薄情,你对谁好像都不差,仿佛有情,却对人只若有似无的垂照。引人遐想,诱人主动。这么说来,你们楚氏在培养后辈的手段上,还真是越来越目标明确了。”
听到这,我意外的发现,原来父亲在母亲的一生中,竟其实是算得上幸运且特别着的那个……
本就心情坏,还不得安慰,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话,望着父亲垂起眼角,我直奔主题地问道:“母亲在哪?”
“我哪知道。”
“我要见她。你和她说,她若不见我,我就不去云州了,我就待在这,抗旨也不走。”
“哦?”父亲眼睛微眯:“那你等着吧……”
于是我就等,我想见见母亲。
楚华玉和我都被安排去近边关的地方,以及之前许行舟说母亲经过她的兵营……这些都绝不是巧合。
而就在我等了几天之后,越来越难安地准备动身去找应景的时候或者直接去见温老妖的时候。
却等来了伍念和顾英姿。
她们二人是听说了我即将远去云州上任的消息后,来与我小聚。
直接给我拉来了以前总能与赴欢楼抢名头的青楼。
青楼的大门前,肖淮抱着孩子对顾英姿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地不准她跟我一样的瞎混后才终于肯放手。
“妹夫,可是你家顾英姿唤我来这的。”我无奈地讲着道理,视线却莫名地总往肖淮手中的小孩脸上瞟,有些惊奇地对顾英姿道:“额?你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变化。
以前觉得小孩子丑,小孩子闹,现在看着小孩的干净白皙的脸庞忽而觉得美好?
于是我不自觉地就伸出了手点了点这小孩的脸庞……顿时就想起了在万湖时,去尘抱着小孩时小心翼翼期待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