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入门,打眼看去,这青云堡就像个普通村落,道旁青瓦泥墙的屋舍紧凑,不大的小院落归置的井井有条,往来的百姓都穿着干净布衣,各自忙活着自家的活计,安稳度日,全然不像个武林门派。但无人敢小觑青云堡,舒灵越见过他们门中弟子比武,一招一式皆是扎实的功底,前任堡主程骜的奔雷掌亦十分有名。门下的弟子且不论,哪怕如樵夫这样不会武功之人,也有侠肝义胆,足见门风底蕴。
他们驾车将樵夫送回了家。樵夫的妻子包着布头巾,正在院中纳鞋底,旁边的一双儿女如往常一样边玩耍边等他回家,见樵夫被人扶进门,樵夫妻子大惊失色。
“阿丽,我没事。快叫客人坐。”樵夫赶紧宽慰妻子,又请他们进去,生怕怠慢了许不隐三人。
三人在厅堂落座,许不隐略微解释了下发生何事,耐心嘱咐:“一定要尽快就医。”
樵夫妻子连连称是。
樵夫的女儿才三岁多,不懂大人们在谈论何事的年纪,已经懂事地张罗着给他们倒茶水喝,肉乎乎的小手端着杯子送来给他们,十分可爱。
樵夫的儿子也机灵,飞奔出去寻堡里的大夫去了。
薛如磋虽然一直小声念叨本就不该救那毒娘子,舒灵越和那樵夫都是多事云云,但趁樵夫家里人不备还在窗台偷偷塞了点银子。
樵夫妻子扶着丈夫去屋里休息,出来又不住道谢,跟樵夫一样的淳朴个性,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埋头去堰塘逮了只鸭,想留他们用饭。舒灵越三人自然不打算留下用饭,驾车便走,刚到青云堡大门,有声音从后方传来——
“舒掌门留步。”
在这地界被人认出来,舒灵越三人倒也不奇怪,勒马下车。
他们身后,有个三十多岁的利落妇人策马而来。妇人声量很高,身形也比普通女子健硕些,人十分精神。她身后还跟着夫妇模样的一男一女。
打头这女子下马,微微点头,对为首的舒灵越道:“在下崔萤。”
崔萤。三人对视一眼。
舒灵越自然记得名剑山庄所闻,程骜去世之后,他的夫人以未亡人身份当上了青云堡的堡主。
他们三人进了这青云堡的地界,自然瞒不过青云堡的现任堡主。想来他们一进门,就有人禀告了消息。
舒灵越客气拱手:“崔堡主。”
一路所见,如樵夫这样的普通百姓在青云堡中不在少数,能庇护一方百姓,门内弟子还有一手独门功夫奔雷掌雄霸江湖,青云堡的门槛自然不低。崔萤能坐稳一堡之主的位子,武功、气魄一个都不能缺。
崔萤旁边那人自然就是舒灵越有两面之缘的青云堡的二堡主程桀,和他的夫人。
程桀夫妇不打磕巴,上前纳头就拜。
此举舒灵越一如既往不太习惯,侧身不受这礼。
程桀扶着夫人起身,诚恳道:“舒掌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恨我多嘴,若非我说出舒掌门当日救了我,你也不会惹上这么多事端。请再受我一拜。”说着又要单独拜她。
舒灵越抬手制止:“举手之劳,二堡主折煞我了。”
见他如今模样,应是恢复的不错,舒灵越瞧他身边女子,身材娇小气质柔弱娴静,悉心照顾一个昏迷着活死人一般的丈夫三年,何其不易。她长得完全不似崔萤,但舒灵越却觉得妯娌二人气质有几分相似。或许是眼神,两人的眼神同样的清亮坚毅。
许不隐抱剑,仔细察觉四周没发现有人埋伏,不知青云堡中人意欲何为。
崔萤等程桀道完谢,客气道:“舒掌门对二弟的救命之恩,如何都要相报。”她身后这才匆匆有人气喘吁吁赶来一辆拖车,车上满满都是锦盒谢礼。
阿桀醒来之后,虽然不知舒掌门何往,但他们为表谢意,往绿筠派送了些米粮物产,与绿筠派时常往来。
此次舒灵越本人现身兖州,自然要当面致谢:“这是我和二弟一家的一点心意。”
舒灵越当然不肯要。她出手没想过要回报不说,此行他们急着赶路,不是来收礼的。
薛如磋闲闲开口:“当日牧云山上的五大门派里,有人怪舒掌门没救回他们的掌门,还有人臆测她从中得了什么好处,甚至觉得所谓的线索都是舒掌门做局,我还以为……”
崔萤直截了当道:“此事乃是他们猪油蒙了心。他们自己集会、死于山崩,又非舒掌门所害。”
许不隐转头看一眼身侧的舒灵越,明明山崩与舒灵越无关,但有触碰太子陵宝藏数不尽财富和绝世秘籍的线索的可能,就成了她最大的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薛如磋似乎意有所指:“崔堡主不怪舒掌门没救回你的丈夫便好。”
其他几个门派有人借掌门身死之事暗中对舒灵越不利,崔萤也有耳闻。她云淡风轻说了一句:“失去丈夫对有些人来说,未必是坏事。”
程桀闻言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兄长对大嫂全无喜爱,乃是看上了大嫂家传的武功才执意要娶,费尽心机娶回来又混不在意,又纳七八美妾,还任小妾欺辱她,害了大嫂和腹中胎儿。自那之后,大哥与大嫂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好在大嫂其人并不在乎情爱,每日都在练武,不是在练她自家功夫潮生诀,就是在练他们青云堡的功夫奔雷掌。所以大哥一死,他昏迷之时,她才能以一己之力按压住异姓兄弟老三老四和其他别有心思的人,撑起了青云堡。有她做主心骨,才让他的妻子没遭堡内心怀叵测之人的暗算,一心照顾他直到醒来。
薛如磋试探几句便闭了嘴,舒灵越和许不隐也不好接此话。
崔萤见三人都不是缺钱的模样,点点头,只问:“你们此行可是要去随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