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妈妈给你买……妈妈给你找人选一个品种最好最漂亮的小猫好不好宝贝?”
时云意越说越激动,背光而立的光线朦朦胧胧的落在她眉心像是拢了层灰,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般,手伸了过去,腕子上的帝王绿手镯和手链相碰,晃得叮当作响。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晕开一层细腻的翠色。
下意识的,时瑜往许怀洲怀里缩了缩身子,错开了妈妈想要触碰她的手。
那细白的指尖停在半空中,倏地僵住了。
女孩紧咬着唇,耳畔环绕着的尖锐的女声使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心脏再一次被潮湿的雨滴淹没,但她哭不出来,脸上却黏糊糊的像落满了眼泪。
她很想向妈妈开口说点什么。
比如说她今天只是状态不好,明天就没事了,比如说她没有因为任何事怪妈妈,她只是有点不太舒服,好像所有的情绪被冻在血液里,语言的沉默和心里的挣扎像把她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个体。
时瑜感知到自己像一个重新缩回壳里企图逃避一切的蜗牛。
那种灵魂从高空猛然跌落的失重感使她慌张无措,只能环住许怀洲的脖颈将自己缩进他怀里才能找回一点安全感。
是时屿安将状态不太对劲的姑姑及时拦住,又忙对着许怀洲使眼色叫他带着妹妹先走。
时云意推开禁锢着她的手臂,还想去挣扎,时云禾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留着波浪卷发的女人冷了眼里所有的神色,眸光如同寒峤的冰潭:“姐姐,够了。”
她看着那张狼狈不堪歇斯底里的脸,往事弥漫心头,声音却一点一点哑了下去,带着巨大的悲怆:“你到底……要把自己困到什么时候。”
“妈妈的事,这些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把自己束缚在过去了,姐姐,也不要再把痛苦带给孩子了……”
听着这句熟悉又陌生的“姐姐”,时云意怔愣了片刻,片刻后恍惚从那股偏执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她神态茫然,指骨紧绷到能看见月白色的关节,上面月牙苍白,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般回握住时云禾的手,薄薄一层皮肤下血管蜿蜒爬行,是冷感的青紫色。
时云意静站在原地,又踉跄着后退两步,整个人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如果不是时屿安及时搀扶住姑姑,她几乎都可以滑坐在地上。
她缓慢的,又沧桑的,看起来极度痛苦的伸出手捂住了脸,细碎又隐忍的呜咽声从那苍白的指缝间溢出。
那段难以跨越的往事打碎了她的傲骨。
她哭着说:“我只是想……我只是想保护小瑜,我只有她了……”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姐姐,”时云禾抱住她,在胸腔内那股蔓延开的涩意里,眼泪还是跟着掉了出来,“没有……”
那个总是端得高傲优雅的女人,此时像一个孩子一样,靠在妹妹怀里突然失声痛哭。
……
整个庄园乱做一团,只是后面的事情时瑜什么都不知道了。
线条流畅冷戾的黑色卡宴撕开夜幕,稳稳停在路边,时瑜坐在公园里供人休息的长椅上等他。
便利店门口亮着一盏灯,清晰而明亮,像黑夜里温暖的烛火,隔着不太远的距离,里边的情景时瑜看的一清二楚。
她看着许怀洲推开贴着广告的玻璃门,那颀长冷感的身影整个被暖黄色的光环抱住,在柏油路面上拉下长长的影子,衬得轮廓在冬日的冷风里愈发清辉深邃。
月色与灯光相交融,在那张利落分明的俊雅面容投下明暗不一的光。
他走过来,指骨间提着便利袋,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包括她最喜欢的旺仔牛奶糖。
时瑜接过,小声道了句:“谢谢。”
空气又陷入了一种安静,彼此谁都没有再出声,时瑜小心翼翼撕开包装袋,舌尖上化开的甜腻的牛奶味松散了她心里紧绷得那根弦。
她垂着眸,视线凝聚成一个点盯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在那种安静到仿佛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的氛围里,忽得听见许怀洲喊她的名字。
时瑜没敢抬头,低垂的睫羽却随着男人温和的嗓音轻轻颤起,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羞耻和难堪,她在想,许怀洲刚才应该都看见都听见了吧。
他会怎么想她呢?他会说些什么呢?他也会厌烦她吗?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糟糕……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糟糕。
垂在脸侧的黑发被风携卷过一缕吹拂在她紧抿的唇角边,时瑜伸手将那一缕轻抚下。
她恍惚觉得,眼泪似乎是一种比脱光衣服还要赤裸又坦诚的存在,只是她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向别人展露脆弱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