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对此只是笑笑,他一边穿鞋一边犹豫着开口:“其实说实话,我还挺震撼的。”
“什么?”
“知道你家是这么个情况,知道你其实很不容易,对我来说很震撼。”他的表情并非嘲弄,带着一点释怀和怜惜,“因为一直以来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都很伟岸,很多棘手的麻烦和问题,包括我和冯轲在内的很多朋友经常会依靠你。但是你从来不会麻烦别人,甚至连心事也很少开口述说。你不说,我们就都以为你没有这些烦恼。所以虽然彼此关系不错,但在我心里你依旧有点遥不可及。”
“可能这么说不礼貌,但是这次能帮上你,我觉得挺开心的,还有点欣慰。可能是发现你也有脆弱的一面,也需要别人的关心和帮助吧。”
做朋友就是要有来有往,兔子经过这件事以后,感觉和贺昶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说了这么多话,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特别是贺昶沉默着没说话,他更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而且这种事情颇有点“跌落神坛”的意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贺昶估计也不想丢这个脸。
想到这,兔子摆回常见的神情。
“行了,煽情这套就搞到这了。到时候请吃饭你别肉疼啊。我走了。”
贺昶嗯了一声,一如既往:“那我就不送你了,晚点再联系。”
“拜拜。”
咔哒。
关上门,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背着门站了一会儿,贺昶甚至还能听见兔子点烟的声音。
打火机簇地一声燃起火苗,噼里啪啦烧掉两个人之间横亘的冰河。
贺昶很疲惫,看时间才发现现在还很早,不知道祝希醒了没有。他犹豫再三决定先给她发条信息报平安,等了十分钟没等到回复后,才陷入枕头里放任睡意吞噬意识。
他忘了定闹钟,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暗,他才惊觉天黑了。
无边的寂寥爬上他的床沿,在他清醒的那个瞬间将他捕获。贺昶闭着眼继续躺着,一时之间不想起来,因为一旦有了动作,他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去见祝希。
他期待却又害怕,憧憬却又担心,两种复杂的情绪在他体内互搏,泛起长久的阵痛。
贺昶伸手摸到床头柜,想先查看一下有没有她的回复。但是比微信更早弹出来的是同城推送,他殴打亲生父亲的事情已经发酵起来了。
贺昶没有点开去看,挨个举报。举报原因不是内容不实,而是侵犯个人信息。
点下选项的那个瞬间他有一点泄气,他忍不住想会不会是自己做错了,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他会被笔诛墨伐?可是如果是的话,那父母抛弃他就是对的吗?
起起伏伏的思绪在他脑袋里不断闪动,出现又飞逝,却不愿离开他的心脏,一遍又一遍地鞭打他的神经。
直到他听到外面有声音。
有人在喝水,把杯子放回桌面的时候发出轻微却清脆的响声。
贺昶的心跳被这回响暂停了一秒,他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只有一个人有他家的钥匙。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拉开门缝,外面客厅并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岛台旁边的落地台灯,昏暗的光芒下那人垂着头在看手机,她另一只手握着铅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她头发垂在肩头,发梢是柔顺的,发顶却是凌乱的,而她正伸手将其揉得更潦草,好像这样就能往笔尖注入灵感。
贺昶没穿鞋,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越靠近那个影子他就越觉得浑身发痒,越是看清这个背影他的太阳穴越是突突跳动,祝希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抱上来了。
“吓我一跳。”
她吸了口气,把手机恩咩,笔放下来,生怕戳到他身上。
贺昶的连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嗅了好几口,又从锁骨蹭到耳边,问她怎么来了。
祝希反问:“我怎么不能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睡了好久。”
“……嗯。”
“很累吗?”她说完就有点懊恼,“肯定很累吧。”
贺昶原本想说“不累”或者“还好”的,但是听她这么说,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坦诚道:“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