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因着慕绯行友人的缘故沈万安才准许她们来竹苑,但他细看明昭的策略,略带稚嫩却确有可行之处,神色也认真起来。
他并没有欺骗明昭,囚沙谷作为北境不容忽视的一大势力,当年确实是商行的目标之一,但匪寨的名声实在算不上好,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商行不敢保证他们之间的合作是否能稳定。
如今商行发展迅速,自家的镖局也日益强大,正巧是开拓一条新路子的好时机。
沈万安看完明昭所有的设想,隐隐有些兴奋。
他本就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淡泊的性子,只不过是近几年生意做得大了,遇到的困难少了许多,商人的本性蛰伏起来,只能拿些附庸风雅的玩意聊以消遣。
东家拍板,一切自然都进行得很顺利,掌柜的恭敬地引着巴兰希到外头商行中敲定后续事宜,明昭则被沈万安留了下来。
他还是方才那般和煦的模样,不过明昭可以从空中隐隐嗅出些不易察觉的异样。
沈万安拿出明昭送来的那串手帕,语气低落,仿佛在害怕什么:“恕沈某冒昧,这白玉珠串,朝小姐可否告知在下是从何处得来的?”
大事已谈妥,剩下的是些陈年旧事、儿女情长,事关自己最好的姐妹,明昭不爽之余又带了些逗弄的兴味:“这个手串是我一位好友赠予,她离开北境前将此物留给我,说如遇到难处,可以携此物到沈氏商行寻求帮助。”
得到确认的答复,沈万安的心放了下来,他原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好在白玉珠串确实是慕绯行亲手赠予,起码表明她离开北境时无生命之虞。
但明昭未竟的话语又将沈万安的心提起来:“前阵子她还同我有书信往来,提及京中朝她献殷勤的公子们,似乎颇为苦恼,不过京城青年才俊众多,想必过不了太久便有好事将近吧!”
明昭平日里本不是话多的人,但一想到数年前慕绯行仓促到京中投奔她的落魄惨样,虽没有明说,她也知道好友是受了情伤,口中便忍不住吐出些阴阳怪气的话激一激这位腰缠万贯的沈公子。
见沈万安挑不出一丝错漏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明昭这才满意地将面前的佳茗一饮而尽,行礼告辞。
沈万安没有起身送她离开,还是小童有眼力见,一路将人领了出去。
等到小童送完人回来,便见自己多年不沾酒的洁癖主人已醉醺醺地倒在竹椅上,一旁的梅花树底下被刨出一个小坑,泥土沾脏白色的衣角也毫不在意。
毕竟人还小,小童再伶俐也搬不动一个毫无意识的大人。
他鼓起勇气推了推沈万安的身子,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又探探鼻息确认人还活着,无奈地倒腾小短腿跑进屋里,抱出堆起来比他人还高的被褥盖到自家主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小童仰天惆怅,也不知道主人这一醉要睡多久,下次神医爷爷来又要发火咯。
巴兰希将匪寨马上要与沈氏商行合作的消息带回囚沙谷,寨中民众皆欢喜非常,不过其中不乏非要凑到跟前来犯贱找抽的。
出行前巴兰希就曾向雅奇纳提出过与商行交易的打算,雅奇纳亦十分赞同这个开创性的举措,对这位年轻姑娘大加赞赏。不过此事未成功前不宜大肆宣传,因此匪寨中其他小头领并不知道来龙去脉。
木萨鲁一行人向来见不得巴兰希被众人拥护,可惜平日里既打不过巴兰希,用计也不如人家脑筋转得快,这下逮着苗头不得可劲挖苦。
“哟,大财神回来了,你越过老大去与沈氏做这么大的交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咱们匪寨管事儿的那个呢!”
有明事理的知道他们又要开始犯蠢,默默闭嘴翻个白眼离开了这块即将要发生“凶案”的地方。
巴兰希乘胜而归正高兴呢,懒得搭理这些杂碎,当做没听见迈步准备回自己屋中歇息。
木萨鲁见自己被无视,怒气上涌,心一横,扔下手中的东西,摆出一番凶猛的架势向前走了几步,堵在巴兰希三人面前:“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吗?别以为给匪寨寻了财路就能得意,谁不知道他们汉人狡诈,更何况还是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商人,我看你是要串通外头的汉人,存心要害了我们寨子,好自己夺权做头儿吧!”
他说得越来越过分,人言可畏,继续任由木萨鲁这么乱说,日后若出了岔子,不知还要被他们传成什么谣言。
跟在后头的雅图忍不了了,她平日性子温和,但在巴兰希的事情上向来容不了他人一丝一毫诋毁,听木萨鲁口中喷粪,当即挺身而出:“有能耐你也找个财路去,别以为巴兰希大人不跟你计较就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木萨鲁被驳了面子,更是不爽:“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女奴偷偷生的私生女,也敢在老子面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