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十九年十二月三日。惠芷玉在马车摇摆中,带着知画、李常安等侍女侍从,重新看见了京城的界碑。
同时少年郎单骑候在界碑处的身影也映入眼帘。惠芷玉一下子抛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努力伸长了手,笑容根本藏不住,大声喊着:“圆——圆——!”
静默等候的少年一夹马肚,马儿立刻小跑着凑过来。他捏紧缰绳又让马减速,转身与她并行,也笑意盈盈:“刚刚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你家车队,怎么这么激动啊?”
视线在他眉眼停顿,惠芷玉目不转睛,分明已经笑得掩盖不住神情,也还不忘了斗嘴:“还说我呢,咱们金贵的世子殿下又在界碑这里等多久了?这里离京城可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我可没说过抵达的具体时日,嗯?”
“我那是正好想出来赏赏景——没想到你现在到了而已。”游万洲说得轻巧,可惠芷玉却注意到他衣摆上的几根枯草叶,伸手替他拿下,说:“大骗子,上车来吧,小心别着凉了。”
将马匹交给李常安,游万洲上车去与她对坐两端。惠芷玉注意到坐位相隔距离远了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垫,示意他过来。岂料游万洲踌躇了片刻摇头道:“现在我们并列一车已经不妥,若再近,就当真男女授受不亲了。”
“你现在这么在意这个了?”惠芷玉盯着他猛瞧,不死心地争取一下:“只是坐在一起又不会如何,你离这么远,我想跟你玩都费劲。”
“都在一车了又哪里费劲……”他正争辩着,惠芷玉目光立刻转为委屈,瞅着他,终于见此男倔强的神色变了模样:“……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了。”
重逢后小小的旗开得胜,惠芷玉心情颇好。只是二人现如今确实会更敏感些,她也不能再像幼年那般行事,试探地用手去贴他的手背,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该在学堂念书么,怎么有空跑来界碑处等我?”
被她悄悄贴拢竟没有退缩的意思,于是惠芷玉得寸进尺正要去握住,就被他微抬起掌压住动作,同时声音传来:“说了没等你。有些同窗家离得远,需要提前返乡回去过春节,学堂便放了假。”
好吧,还在嘴硬。惠芷玉索性不与他争论这个,只唤一声:“你压到我了。”
“分明是你先凑过来的。”游万洲将她松开。
抽回手揉了揉,她又厚着脸皮换话:“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呢!那个令牌真是太好用了,之前对着章县令他们用了下,直到现在都没来骚扰过我家。不然我现在还不敢自己出鸣县走动。”
“这有什么好谢的,”游万洲侧着脑袋看她,“对你有用就好。”
“因为我之前其实一直在怕,只要离开鸣县就又会出什么事。不过现在一想到有你和你的令牌,就没那么担心了。”
听她如此郑重,游万洲也正了神色,“是吗?那你可得请我吃顿饭好好表达一下才行。”
“哎呀,吃一顿怎么够,我现在可有钱了,餐餐都能请你,”惠芷玉弯眼,“世子殿下应当不会拒绝吧?”
“你有钱,能天天请我吃?”游万洲一挑眉,“本世子在京城只吃得下鹤归楼的饭菜,并且他们说不定会在这之后涨个百倍价格,惠小姐的家底能撑得住本世子的吃法吗?”
鹤归楼是他的产业,到底要涨价的是谁简直一目了然。惠芷玉瞪他一眼:“既然世子殿下都这么说,小女自然要舍命陪君子。”
“噗嗤,”游万洲捂住唇,犹自笑了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一会我们去鹤归楼,你把东西在那安置好。等歇好了,明日再去看那些铺面,挑个喜欢的收。”
“那些?”惠芷玉一愣,“你到底挑了几家?”
“能合你条件的没多少,但毕竟这是你日后要常驻京城的铺面,我看了五家吧。装潢虽然都已经请了专人来弄,但要是你瞧着不满意,还可以再让他们换一套,”游万洲如数家珍,“成衣店也找好了,是宫里的尚衣介绍,他们不敢怠慢。只要你想,明日敲定后就可以开工裁衣、染色,约莫三四日就能开业了。”
吐出一口长气,惠芷玉感叹:“好,我抓紧去联络成衣店,尽快把这些银两赚回来。日后赚到的钱我们五五分。哎,这下你想要涨价,我也无话可说了。”
沿途又说些小话,总算是真正入了京。惠芷玉令知画带着一队车马先去仓库卸货,她则携着留京这段时日的行囊与游万洲到鹤归楼。
给她安排的房间是上房,一层楼分南北,都供她与她的侍女、侍从歇脚。惠芷玉问他这样不会打扰正常生意吗?游万洲摆手表示鹤归楼食宿一体是预定制,不会打扰其他客人。
将本层楼的迎宾遣到下层,没了其他外人,游万洲也挽起袖子来给她搬运装箱。他与李常安负责搬运,她与知礼负责在屋内整理,多番协作之下,简单的驻京卧房终于落定。
“啊,好累。”惠芷玉瘫倒在床,已经半分不想动弹。
“辛苦了,我让他们做了招牌菜,一会端上来就可以直接用,”游万洲看她赖成这样,忍不住笑,自己也找了个椅子坐下,“这么累的话,不如明天再歇一日,也不用如此争分夺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