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立马抬头看过来。
见是周清过来,她有些局促地说:“大伯娘,我不是在偷懒,这会没事,我想练练字。”
周清弯下腰,替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傻丫头,练字是好事。”
大部分的时间,阿月都是坐在门口的,若是有人来,就凭盖过章的单子出货。
这是一份清闲的工作,大伯娘是疼她才让她来,村子里那些小伙伴不知道多羡慕自己呢。
“阿月,你最近在这里感觉如何?”
周清笑眯眯地说,眼神温柔。
阿月连忙挺直腰板,声音清亮:“大伯娘放心!我把每样东西都记在心里了,出货从没出过差错!”
她识得一些字,单子上出货的字无非就是那些,对她来说没什么困难。
周清笑道:“那大伯娘再给你派个新差事,敢不敢接?”
“敢!”
阿月抬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生怕周清反悔似的,“只要是大伯娘交代的,什么我都愿意干!”她早就盼着能多做点事,每次看着工坊里忙得脚不沾地的众人,再看看自己清闲的活儿,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这个月拿着那么多的工钱,她都觉得烫手。
娘说她以后一定要多帮大伯娘做事才行。
周清拉着她的手,语气郑重:“我想培养你做咱们工坊的会计,也就是账房,以后工坊的所有收支都由你来管。收原料的钱、工坊买东西的钱,还有给大伙发的工钱,都要一笔一笔记清楚。等你学会了,连银钱都能直接经你的手。不过这活儿可不简单,得从头学起记账算账,愿意试试吗?”
阿月瞪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大伯娘让她做账房先生?
那不是只有穿长衫的读书人才能做的体面活吗?
她一个没出过远门的乡下丫头,真能担得起这么重要的差事?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大伯娘,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吗?”
她下意识摸向衣兜,里头藏着的铜板还带着体温,这次发的工钱就是她这辈子攥过最沉的一笔钱,可转眼就被娘收走藏进了坛子里。
大伯娘为何如此信任她?
“想要独当一面就要比别人下双倍的工夫,这活儿可不轻松,要学珠算、记账,你认得的字儿还不够用,往后得点灯熬油地啃书本。要是犯难,就当我没提过。”
“愿意!我愿意!”
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阿月连忙重重点头。
自从跟着大伯娘做事,她也隐隐明白了一些道理,女子未必会比男子差,就比如说她大伯娘,十里八村又有谁比得上她!
她想起上个月在后山遇见的桂花,曾经追着蝴蝶跑的小姐妹,如今大着肚子蹲在冰冷的溪边洗衣服。男人喝醉了会摔碗,婆母嫌她饭量大,那双曾经亮晶晶的眼睛,现在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雾,连说话都不敢抬头。
她娘说这就是女人的命,可她不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她不想过桂花这样的生活。
“我会认真学,不管多难!”
阿月攥了攥拳头,神色坚定,“只要是大伯娘教给我的,我一定好好学!就算把算盘珠子磨平了,我也要学会!”
周清满意的点点头,“那从今天起,你每天跟着韩二一起学习。”
她望着阿月坚定的眼神,像是一株破土而出的幼苗,正迎着霜雪,倔强地挺直了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