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文人称:昙阳子为夫守节,贞烈成仙,实为肉身菩萨。
……
沈念听罢这些言论后,无奈一笑,他两世为人,显然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话语。
昙阳子之所以被江南文人捧得那么高,有没有通神之能,暂不可知。
但一定有另外两条原因。
其一,当下民间思想正值启蒙时期,很多文人信宗教而高于信朝廷,痴迷于求仙问道,非常厌恶程朱理学,而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子有如此一番理论,他们自然是惊为天人,想借助她的灵异之举,令宗教势力凌驾于朝廷之上。
其二,昙阳子为夫守节,追求贞烈成仙的举动,合乎当下世情,且恰好打了张居正被夺情的脸,此举暗讽了张居正,告知世人:守节者可成仙,不守节者可能就要下地狱了。
张居正仇人甚多,此刻自然要力挺昙阳子而踩一踩张居正了。
……
京朝官们的反应与民间截然不同。
一众尊崇礼教的官员们认为昙阳子守节修道后的一番举动,是左道惑众,有伤风化。
王锡爵作为翰林学士,必须是儒家礼制的捍卫者,且还是站在最前方的捍卫者。
其女如此惑乱人心,他就是治家不严,就是有辱士风,不配再任翰林学士。
他被弹劾,完全在情理之中。
沈念微微皱眉。
月底,宗藩代表就要抵京,而负责与前者谈判的主力便是王锡爵,对付宗藩的策略是王锡爵拟的,外加他为此事已经筹备了近十日,若他遇到此事而无法与宗藩谈判,没准儿他的三策将无法执行。
沈念甚至有些怀疑,昙阳子之事在此刻揭露出来,是不是一些宗藩代表干的。
目的就是为了破坏朝廷调整宗藩岁禄之事。
沈念想了想,决定去内阁看一看情况。
王锡爵脾气暴躁,万一自请去职,宗藩的事情就难办了,而翰林院的一摊子事情可能也都要丢到沈念身上了。
……
约一刻钟后。
沈念刚走到内阁值房的前厅外,还未曾令人去汇禀,就听到里面传来“砰”的一声。
然后,里面就传来殷正茂高亢嘹亮的声音。
“快请御医!快请御医!”
然后,沈念便见两名胥吏提着裙裤,匆匆朝外奔去。
沈念也顾不上通禀,便冲进了内阁前厅。
然后,他就看到王锡爵坐在一旁靠墙的地上,额头上满是鲜血,申时行将毛巾递给他,他却拒而不接,任由鲜血流到鼻子上、嘴巴上,甚至官服上。
一旁,张居正、殷正茂站在椅子前,全都黑着脸。
沈念有些懵。
这四人斗殴显然是不可能的。
突然,他看到墙壁卷轴下方的松木地杆与凸出的数颗小竹钉上有血迹。
结合刚才的声音,他判断出王锡爵应该是撞墙了,然后恰好撞在了卷轴下方凸出的竹钉,才会流这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