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怯生生地唤了他一声:“父皇……”
“废话少说,马上给朕和离!”陛下立刻道。
“和离?”长公主眉尖一蹙,又要假哭。
陛下道:“你要是不想陪这傻子杀头、充军、流放,你就立马跟这个蠢货和离!否则休怪你父皇无情,朕以连坐之罪治你!”
许久,长公主呜呜咽咽地道:“是,父皇……”
她又凄然看向左昭,左昭扭过头去不想听她说话。
长公主压低的泣音让陛下听得头大不已。他匆匆丢下满地烂摊子逃跑。门口是谢珩正在等他。
“参见陛下。”谢珩向他行礼。
陛下在臣属面前还是需要保持良好的形象。他清清嗓子,用手捋过自己的白发,轻飘飘地道:“原来是谢爱卿。”
“何事?”
“臣今天到此,是为了女讼师崔令仪一案。”
陛下想说他都知道了,早上老崔骊已经进宫来墨迹他一早晨了。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你要说她败坏伦理纲常可能还不至于,就是给女人申申冤,也没有说就动摇皇帝统治,没有让女人骑在男人头上。
女德班的绣品老崔骊也带来了,以字入绣确实有些大胆,但只不过是绣些温良恭俭让之类的东西,证人说崔令仪天天给妇女们讲历史故事,那也没有人说不让妇女读史。
非说的话,她天天帮人家和离确实很反动,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有点缺德。
不过。
皇帝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恋爱脑女儿。
算了,也不是完全就不能和离。诸君请看,他的恋爱脑女儿这都干的什么事儿,他都怀疑如果说左昭想要当皇帝,他女儿都会站出来帮他谋朝篡位。
这种孽缘,在一起还不如和离。
但是谢珩居然也有话要说,那他不妨听一听。
“崔小姐乃断案奇才。臣整理了她自进入大理寺,为我辅助后所断过的历个案卷,陛下可见,无一不令人心服口服。”
“当今朝野,司法混乱。屈打成招者有,申冤无门者有,无辜株连者有,含冤受屈者有。崔小姐虽为女子,却有为天下人申冤抱屈之心,又屡立奇功。她有如此天赋,所仅以其为女子,而片面待她,实为不公。”
“谢珩斗胆请陛下翻阅大理寺近来之案卷。经崔小姐之手者,与经旁人断案者截然不同。崔小姐胸襟胆略,谢珩自愧不如。只求陛下开恩赦免崔令仪,让她有机会回报陛下天恩,为天下公义,尽毕生之力。”
陛下听他这样一说,就不着急放她出来了。
谢珩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后来他母亲病逝,他也没少偷偷打压谢珩之父,谢珩乖巧好用,比他许多子女更要省心。他身上唯一一个不叫他省心的事儿,就是他的婚事。
他不肯成婚。
皇后也着急,当着他面说了无数次,还相中了谢珩授业之师家的李小姐,觉得其人天真娇俏,可堪相配。但谁知李小姐不肯,还做出与人私奔之举。
如今难得见他为一女子情绪波动如此激烈,竟还求到他面前,陛下觉得颇有兴味。
陛下在他面前坐下,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诶呀,可朕觉得崔氏女,所犯之罪很大呀。”
“有她开先例,世间女子都不肯安分守己,在家相夫教子了,这可怎么得了?而且崔氏女年纪也不小了,都十八了,也不嫁人,此风不可长啊。”
“前朝女子十六不嫁,男子十八不娶,便要多征人头税。我朝当政以来觉得没有必要,便没有继续推行。可你看如今,本来结婚的人就少,你们大理寺又纷纷不成婚,她还去带着已经结婚的女人和离。朕以为此风不可长。”
“朕以为,崔氏女目前至力于和离案,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世间婚姻的美好,不知夫妻和美乃世上最难得的真情。她想出狱,简单,她嫁人,与人择日成婚,那朕就认可她的功劳,同意赦她出狱。”
谢珩为难道:“可据臣所知,崔小姐还尚没有想要与之成婚的男子。”
“依朕看你就不错。”陛下道。
“臣?”谢珩问。
“是啊,你谢珩官至大理寺少卿,也算年轻有为,又是皇后的外甥,有什么不堪相配?”
“你又与那崔氏女年纪相仿,志同道合,还一起破获那么多案子,依朕看,你们二人颇为相配。”
“那就这么定吧,如果你和崔氏女择日成婚,那朕不但赦免崔氏女,还许她在大理寺内供职,给她三品诰命。可若是你们未能成婚……”
陛下的嗓音忽然显得阴沉沉地。
“那你们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