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臣女所知,一年前,赵王殿下因赵王妃偷偷服用避子汤责罚于她,让她饮下数十碗红花。可红花并没导致赵王妃因此不孕,所以臣女斗胆怀疑,红花是不是其实不能直接导致妇女流产。”
“前几日臣女所经手的杨牧弑母案也证明了这一点。杨牧之母杨王氏孀居多年,与郎中有染,后珠胎暗结。杨牧曾要求其母服下红花,但最终无事发生,杨王氏的孩儿,至死都在身上。”
“基于对红花药性的怀疑,臣女对此展开了调查。”崔令仪继续道,“果不其然,在谢大人的帮助之下,臣女发现赵王妃当时分别身中四种毒物,由此才导致流产。这四种毒物除红花外,分别还有麝香、朱砂和砒霜。”
“其中砒霜是由赵王殿下的乳母——李嬷嬷所下的。后来李嬷嬷还为此自戕赎罪。说来也巧,李嬷嬷生前正为赵王殿下保存当年陛下赐予安阳公主的丹书铁券,自她打定主意要自戕之后,就将丹书铁券,转赠给了她的同乡,也就是杨牧的母亲,杨王氏。”
“杨王氏得到丹书铁券后,不敢擅专,因此将那丹书铁券交给了杨牧,也因此,杨牧母子得到了一个可能会为他们带来杀身之祸的皇室秘辛,乃是赵王殿下的身世,上边力陈赵王殿下乃是陛下之子。”
“杨牧少年英才,文韬武略皆有所成。他虽身为驸马的副将,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他给驸马多年筹谋,最终换来驸马受封神威大将军,尚端阳长公主这样的荣耀,而他最终得到了什么?他至今不过从六品,全家人挤在公主赏赐的小房子里,自然,他要想别的出路。”
“他想到的出路,便是以丹书铁券,作为他投靠赵王殿下的投名状。”
“虽然杨牧自己供述,他想把丹书铁券交给驸马。但依臣女来看,驸马对此绝不知情。他告知赵王殿下,丹书铁券在他手上之后,赵王殿下想必许以他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因此杨牧回家后逼迫他的母亲交出丹书铁券。杨王氏不从,因此被刺死。”
“杨牧还企图将罪名推脱到他妻子的身上。只是可惜,事情做得不干净,留下诸多破绽,这才被谢大人发觉。”
“自那以后,臣女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赵王殿下会将如此重要的、迫使底下人弑母杀子的丹书铁券,交付给李嬷嬷呢?”
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放肆!”萧临渊霍然起身,腰间玉带撞得案几茶盏叮当作响,“崔令仪,你岂敢妄议天家之事?”
崔令仪笑道:“看来,赵王殿下是知道臣女要说什么了?”
“闭嘴!”萧临渊竟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崔令仪咽喉,“尔等构陷亲王,当诛九族!”
长公主反手将翡翠茶盏砸在剑身上。碎玉飞溅中,她三步跨作两步挡在崔令仪身前,“赵王好大的威风,父皇面前也敢亮兵刃?莫不是怕被崔家小姐说中心事?”
崔令仪收拢衣袖,侧过脸去轻巧地看他一眼,随后继续道:“巧的是,李嬷嬷也有一个二十九岁的儿子,他跟昭王殿下是同年所生。当时伺候安阳公主和李嬷嬷脉案的,也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郎中慈剑屏。”
“慈剑屏一直以为是他用药错误,导致李嬷嬷所生之子天生呆傻,但殊不知,亲生兄妹所生的孩子都有几率会出现不同程度的遗传疾病,此事有很多郎中都可以证明。臣女认为相比身体康健的萧临渊,患有遗传病的刘聪才是陛下的亲子。”
“幸而有长公主,臣女又查到另一件事。据当时给安阳公主接生的稳婆口述,说小主子降生时,后背上有一个青色胎记,宛如一个掌印。”
她拍了拍手,谢珩拉开屏风,后边站着的正是面色茫然呆傻的刘聪。由于常年饱受苛待,他肮脏瘦弱,萎靡不振。崔令仪扬手扯开他的上衣,道:“我不知道赵王殿下身上有没有这个胎记,可我在李嬷嬷之子,刘聪后背上,真的见到了这个胎记。”
刘聪单薄的后背上,确实有一个巴掌大的青色胎记。
陛下盯着刘聪看了许久,半晌,他平复了心情,又再说:“你继续。”
“仅凭一个胎记,不能证明李嬷嬷曾经调换了两个孩子,所以臣女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崔令仪笑道:“为什么李嬷嬷这样信任杨王氏,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杨王氏为她保管,而不是交还给赵王殿下呢?”
谢珩为她递上丹书铁券,她接过并将其握在手中,轻声道:“臣女想,真相应当就在这丹书铁券之中了。”
崔令仪指尖拂过丹书铁券边缘凹凸不平的云纹。
“臣女听说,前朝制丹书铁券时,会命司天监在每道铁券中暗嵌了一枚玉髓?此玉髓遇皇室血脉会化赤为紫,可保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她指尖轻轻划过铁券中央凹槽。
话音未落,萧临渊的剑锋已刺破她颈间肌肤。谢珩从她身后飞身而上,两指钳住剑刃,鲜血顺着虎口蜿蜒而下,招招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