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手里从不留钱,一向是有多少就花多少,除非实在是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外婆给她的那部分,在外婆去世后存在了银行,一十年死期,谁都不能动。
花的全都是自己赚到的钱。
或许是故意补偿自己,她花销时毫无节制,加上去的也不是什么高端场所,很多的东西都是扫一眼价格标签,想要,就拿了。
第一次去超市时,季兇就买了足足三百多块钱的东西。
而千禧年那时,李云舒一个月的工资才不过370元。
但她只是在听到价格时愣了下,很快就拿出了身上的现金将钱付了。
还笑着对季兇说:“还好今天发了工资,不然还得去银行取钱,你一个人抱着东西在这等我,一定会很难熬。”
季兇当时的怔愣,和陆嵬曾经的反应一模一样。
时间虽然已经很久远了,但黎数记得还算是清楚。
也知道季兇和李云舒的很多剧情,其实陆嵬都是在复刻她们的曾经。
包括戏里李云舒给季兇付钱这一段。
闻言她笑了笑,轻轻抚摸着陆嵬柔软的长发,“好险,差一点当时就没办法给你付钱了。”
陆嵬轻声说:“一开始也没想让你付的,你那时候手里也没多少钱。”
“那可不行。”黎数说:“你要和我一起住,我又大你那么多岁,本来就该我给你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很多的细节是当年的陆嵬注意不到的。
甚至是时隔多年后,在拍摄中,和导演、编剧沟通时发现、想起,然后才加入的。
比如黎数当年不声不响的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家务,细致到铺床叠被、每一个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永远没有水渍的浴室台盆和每天都整洁如新的床单被罩。
两人同居后,黎数第一次进组时,陆嵬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个人住。
从前的家不是她自己的家,保姆会定时去她房间打扫卫生,她也没有说不得权利,也不想麻烦沈凝雪一家人。
而和黎数同居后,她自己将那个家里视为自己和黎数才可以随时进入的领地,并不想让保姆过多干预。
所以那时候,陆嵬笨拙的开始一点点学习。
第一次知道外卖在夏天只几个小时的功夫就会发酸发臭,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垃圾满了是需要每天都下去倒垃圾的,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床单被罩不是每天都会自动换新的。
说来有点可笑,但陆嵬是在和黎数在一起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生活是这样融入在了一点一滴之中的。
“你现在以自己的视角去演季兇。”陆嵬说:“季兇什么都会,但是在李云舒面前装作什么都不会。被李云舒惯得有了脾气,开始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的活,你会觉得她做作吗?会觉得她得寸进尺、不知好歹吗?”
还是在用‘季兇’说自己。
黎数已经彻底醒了。
反应了一会,黎数说:“不会。”
“每一次季兇的得寸进尺,都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
黎数说:“她只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对她这么好,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善意,也不知道要如何维系。”
陆嵬的头轻轻仰了起来。
黎数笑了笑,一只手轻轻抚着陆嵬的脖颈,和她在半空中接了个吻。
“在季兇还没学会这些之前,她就已经先学会了恐惧和患得患失,因为恐惧,才会一步步试探,试探李云舒的底线在哪里,试探她会不会被李云舒厌烦,被她弃之不顾。”
黎数的声音变轻了,捏了捏陆嵬的侧脸说:“我不知道李云舒是怎么想的,因为李云舒和我毕竟不同。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你那时候很可爱。”
像是一只没有感受到爱意的流浪小猫咪,骤然被一个觊觎它已久的人类抢回了自己的家。
陆嵬会像猫似的伸出爪子,一点点的去试探周遭的环境,去试探这个准备了温暖的床褥、可口的饭食,玩具……一切的人类。
“你那个时候……”
黎数忍着笑说:“可没我演出来的这么精明,季兇是故意试探,你……。”
“你笨死了。”黎数说:“不过真的很可爱。”
花了一个小时才慢吞吞又认真严谨的铺完床单可爱,换了床单但不知道要随时洗床单,堆到一起,最后发现没有床单能换,只能站在地上和收工回到家的她面面相觑,羞窘的手足无措也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