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老师在这儿呢,别怕。”
“呜,江老师……”
“还能站起来吗?”
卢瑶朝她勉强点了点头,顺着她搀扶自己的力道站起来,慢慢往教室外面挪。
学校里的厕所还是旱厕,一整排的蹲坑,中间水泥挡板只到大腿的高度,她的裤子湿成这样,状态又这么虚弱,江乐阳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厕所。
而且她这个样子也不适合继续上课,青春期的学生有时候开玩笑不懂分寸,最好不要让其他学生发现,索性嘱咐章雯跟下一节课的老师请个假,想带她回家处理。
章雯在她起身后看见裤子上的血迹,瞬间心领神会是什么情况,也不再追问,反而眼疾手快抓起卢瑶的书包,斜挎着挂在她身后,刚好挡住被浸湿的裤子。
师生两人在一楼拐角刚好遇到高培,还不等他多问出了什么事,江乐阳直接征用了他的自行车钥匙。
外面太阳还很晒,江乐阳觉得皮肤都被晒得有点刺痛,反而卢瑶站在露天地里,整个人像是终于从冰窖里捞出来,在流通的空气里终于找回了一点温度,她被安置在自行车后座上,紧紧攥着江乐阳的衣角,还能小声地问她:“江老师,我们要去医院吗?我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
“先带你去我家歇会儿,要是疼得厉害咱们再去医院。”
回家是距离最近、也最方便的选择,而且江乐阳在家也备着止痛药。
晒了一会儿太阳,卢瑶已经不需要搀扶就能自己站着了,接过江老师递过来的药片,半句都没多问,直接仰头就咽下去了,之后就扯着自己的裤子站在沙发旁边,裤子上有血,衣服也都是汗,身上又湿又黏,她不想弄脏老师家里的沙发。
江乐阳也不强求她,给她找了干净的盆和毛巾,暖壶里是昨天晚上烧的热水,又从衣柜里找了身自己的衣服,全都放在澡间里准备好,这才哄着她过去擦擦。
“先用热水冲一冲,然后拿毛巾擦干净,洗好之后就穿我的衣服,穿裤子的顺便把这个贴上去,明白了吗?”
江乐阳自己用的是卫生巾,她接受不了月经带,哪怕贵很多,哪怕卢瑶可能近几年都负担不起,但她还是蹲在卢瑶面前,仔细地教她胶条该怎么贴。
止痛药会慢慢起效,江乐阳也没敢走远,就在隔壁厨房里烧热水。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江老师,我洗好了。”
她还想把弄脏的裤子也洗洗,但是热水不够了,只能攒成一团捏在手里,站在墙角不敢多说话。
真的很像一只躲着生人的兔子,但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进厨房帮忙。
“还疼吗?”
“好点了。”
“那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老师等会儿过来再跟你说。”
江乐阳端着一碗姜汤出来,就看见小姑娘缩在沙发的角落里,这次总算是乖乖坐下了,但是垫在她屁股下面的,是她自己那件没沾血的上衣。
“先把这个喝了。”
卢瑶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有点想哭。
叔叔婶婶其实不算亏待她,只是家里的孩子太多了,她不是亲生的,又是个女孩子,不可能得到多少偏爱。奶奶对她好一点,但是经常摸着她的头发,说起她死去的父亲。
从来没有人像江老师这样,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
温柔到会在姜汤里放冰糖,像甜水一样,咽下去之后浑身上下都是暖和的。
江乐阳接过她手里的空碗,问她:“以前有过今天这种情况吗?”
“没有,江老师,我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是你长大啦。”
学校里没有生理卫生课,这个年代家里即便有女性长辈,也不会把月经讲得太明白,江乐阳不可能跟她讲子宫内膜,认真地在脑海里措辞,要怎么才能说明白。
每个女孩子都是从不懂到懂,从惊魂未定到习以为常,江乐阳希望她能正确对待这件事,所以坐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缓缓地开口说着:“每个女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的,我们的身体里有一个可以孕育生命的器官,她每个月都会把自己打扫干净,扫出来的灰尘就会以血液的形式排出来。”
“可是,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不可怕,也不丢人,就和吃饭、喝水、上厕所一样,都是身体正常的表现,我们只需要干干净净地迎接她,那个盆和毛巾都是新的,都送给你,以后你要自己用单独的一个盆,然后回家悄悄告诉你奶奶,请她给你准备月经带。”
“那下个月还会这样吗?”
“大概会,不过有时候也不那么准时,就像冬天会下雪,但咱们也不知道到底哪天会下雪,需要你自己去观察。”
“江老师……”
“嗯?”
“我有点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