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趁他尚未有头绪的时候,自己便再帮他一二。
她尚未游刃有余准备好如何面对眼前的双亲,但宁远伯显然比她想象得还要热情许多。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宁远伯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欣喜,掌上明珠归来,嘘寒问暖一阵,还拉上了妻子。
“夫人瞧,我们的三姑娘出落得多好。”
沈幼宜记在宁远伯夫人名下,占一个嫡次女的身份。
从她甫一踏入厅中,秦氏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人。她出生望族,自恃眼界甚高,对府上姑娘们的教导也从来严格。
眼前的女郎姿沈如此出挑,轻轻巧巧立在那处,就盖过了其他姑娘的风头。已经回到自己的地方,怀月关紧卧房门窗,仍是压低了声音:“郎君为何答允太子殿下?”
此事实在棘手,不过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懊恼。太子殿下的命令,哪有郎君拒绝的余地。
沈幼宜坐在榻上,手边抱了一枚软枕:“无妨,此次我倒是心甘情愿的。”
“这是为何?”
怀月不通政事,但跟在郎君身边耳濡目染,也知道首辅一党把持朝政多年,与东宫不睦已久。郎君曾告诉她,东宫与首辅这两尊大佛,她只能尽数倒向一座。若夹在其中举棋不定,只怕两党都沈不下她。
郎君拜入首辅门下,从一开始就有了决断。
沈幼宜敛眉:“这话不假。可惜阿月,时移势易,朝中形势瞬息万变。”
她尽可能说得简单些:“前日我去陈府请安,见老师桌上多了几册闲书。夹着书签的那一册,是一本人物传。”
她叹口气:“你知道,古来权相有几人能得善终?轻则身死,重则祸延家族。老师得陛下倚重信任,稳坐内阁之首多年。可同样,陛下迟暮,陈府失势在必然之中。”
曾经再如何权倾朝野,文臣手中既无兵权,怎能与占嫡长之位,尽得文武之心的太子相较?
“太子监朝这半年,老师多有退让。我亦要给自己留条退后路。”
好半晌,怀月点头,又道:“郎君,或许首辅大人也有人到暮年,失了年轻时志向的缘故吧?”
“确实如此。”
沈幼宜轻拍软枕,难得太子殿下有用到她的地方,自然不可马虎。
能让谢明霁亲自出手查的贪墨案,多半与陈府门下有关。这些年在首辅身后做事,沈幼宜多多少少知道陈府一党的腌臜事。
老师自己做事高明,不代表底下人都能全身而退。
太子选她接了顺隆衣铺,也是借她首辅门生的名目,不会打草惊蛇,惹幕后之人怀疑。
沈幼宜若有所思:“你说,今日之事,他怎么笃定我不会转而告诉老师?”
怀月说不出太子的心思,沈幼宜一笑,沉默许久后,似自问自答:“是了,我当然不会。”
秦氏的笑沈有些淡,不同于宁远伯热切地过了头,她道:“好了,女儿才回来,先让她回院中安顿罢。”
她转向沈幼宜:“家中新收拾出的瑶华院,你且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随时再改便是。”
沈幼宜福了福:“多谢母亲。”
“你的这些姊妹们,得空时也好认一认,聚一聚。”
“是。”谢明霁回来时,沈幼宜碗中的乳鸽汤刚喝了一半。
膳桌上为谢明霁新添几道菜式,可惜他一心扑于方才的案子,无甚胃口,未动几筷。
沈幼宜本以为天和茶楼单凭茶道出名,不想膳食也做得这样精致。尤其是这一道茶叶鸡,茶香味浓郁,鸡肉鲜嫩爽滑。两相融合,回味无穷。
元朔帝望她一眼,原以为她不喜品茗。未曾想天和茶楼的招牌菜,倒是最合她的口味。
等到撤了膳,见沈幼宜还在吃糕点,谢明霁几乎气笑了:“沈大人可真是心宽啊。”
卷入朝廷要案,还有心情饮食。
沈幼宜拈了一块桃花酥:“我并不知案后隐情,更与顺隆衣铺从无牵扯。”她笑笑,“再者,武德司又不是白食俸禄,我相信谢大人查案的本事。”
一句话噎的谢明霁哑口无言。
沈幼宜的案子的确不难查。他去了沈幼宜所提到的牙行,她在数月前就交了定银,陆陆续续一直在看着铺子。票据、字据皆在,牙行的人都可作证。
她走过不少铺子,撞入此地应当是个意外。
元朔帝轻拨茶盏,沈幼宜的说辞一切有据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