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却突然癫狂大笑:“可惜啊,可惜你什么都成为不了,这全都是拜你那杀人犯父亲所赐。你的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我就不该生下你,那把刀为什么没有插进你的身体里,不然…不然我的妈妈也不会因为救你而死了!”
张艳陡然拔高音量,恶狠狠的起身握住了他的肩膀,双目泛起想要吃人般的猩红。
原本麻木的季淮之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双目惊慌睁开,无意识的想往后退,可他已经紧贴墙面了,慌乱开口:“不…不是…我没有…。”
季淮之的眼底泛起水雾,身上的伤口所传来的伤痛,远不及心口因为愧疚所传来的万分之一。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外婆死在自己面前的那副场景。
那些受害人家属冲进小区,找到他们家,肆意辱骂惩戒。季淮之记不清那是第几波人了,他们换了多少次家了。这一次外婆没有气晕过去,而是硬生生给自己挡了一刀,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那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他说,他爸爸杀了他唯一的女儿,那他就让他的孩子来还债。
季淮之有时候就想,当时如果死的是他就好了,这样外婆不会死,妈妈也不会变…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张艳不管其他,癫狂的拿起皮鞭:“你好好记住这份疼,记你骨子里,永远永远都不要去做你爸那种人。”
即使你遗传了那种病…
季淮之不做回应,但或许眼角不受控制所滑落的眼泪,也是答案。
张艳疯了吗?应该是疯了的,她自己也知道,只是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是当时消息传来时的天旋地转?还是儿子被强制性带走检查后所公布的结果?还是被洒满纸钱,摆满菊花的庭院,喷满红漆字的院墙、房门?
还是自己被他们屈辱的按在被害者的遗像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倒在自己的面前?
又或者是周围所有人的白眼与孤立?
张艳分不清,或许都有,或许也不全是。
张艳爱那人吗?当然爱,少年明媚似阳光,自初识起,张艳便爱了他很多很多年…
但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张艳现在每天浑浑噩噩,她觉得她离寻死就只剩一步了。
她处在极致深渊之中,抬头不见丝毫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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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从方彪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个彻底,在村子中心时还好,房子多,从家家户户渗透出来的光亮还能照着点路,但木久家住在村子边边上,越往那走越空荡,加上天暗,好几次刘氏都踩着了水洼,溅起无数泥点子。
快要到家时,刘氏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隔壁,深深叹了一口气。
明明住着人,却和没住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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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久能想到的最大惩罚,就是被狠狠揍一顿,像这种被刀割,被鞭笞,近乎凌虐的手段,以她现在的阅历是压根想象不出来的。
阿奶每次打她时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然为什么季淮之不哭?阿奶有时候就喜欢拿软树枝狠狠的抽打地面或者墙壁发出很响的声音来吓唬自己。
木久虽然不知道季淮之犯了什么错误,但是知道只有犯错了才会挨揍。
却不知道,有些人生来,或许就是个错误。
木久窝在被窝里写作业,写着写着就有些困了。还是刘氏回来时,把木久给轻轻摇醒了。
木久下意识的就想藏作业,放假两天都没写完作业会被阿奶凶的。
但刘氏也只是当没看见,她现在实在没心情管这些了,拉过木久的手,在她手心里放了三块钱,交代她明天中午买着吃,晚上她爸会去接她。
刘氏一边来回收拾东西,一遍絮絮叨叨的嘱咐了许多事情。
木久一边咧嘴说知道了,一边啥也没听进去。
平日里并没有零花钱的木久,此刻捧着三块钱高兴的根本睡不着,她决定搂着它睡。
责打声又传过来了,木久缩在被窝里,上扬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
木久觉得季淮之挺可怜的,她有阿奶,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