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一起来,便无法遏制。
卢道忠被他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警告,弄得背心一寒,人从后窗走了,他才回过神,先前的紧绷一瞬放松,再也站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睡醒了还未喝水,钱铜渴了,一口尽饮,把空杯子推到他跟前,手指头在木几上轻轻敲了敲,“再来一杯。”
负责接送官船的官差,上回也送过他,那时蓝家一家子都在哭,唯有这位小公子忙着一个个的安抚,这回独自一人了,怎么泪流满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忍不住问:“他不是上船了吗,怎么还在扬州,哭成这样,是出逃未遂,被抓回来了?”
陪着宋公子饮了一个时辰的茶,茶壶里的水换了两壶,对面的宋公子坐在那,脸色都没变一下。
里面没有回应。
本以为最合适的人是他卢家,谁知道盐引和茶叶两样东西都被钱铜截了胡,卢道忠多少有点夹杂着自己的私冤,“是小的没有本事,若能拿到朴家茶叶生意,也能助朝廷,助大人早日寻到走私的把柄,可惜了,大公子护犊子似的,竟把茶叶生意给了钱家”
风太大,发丝打得她脸疼,见他人过来了,便长话短说,“我能帮你暂时免过刑罚,你愿意吗?”
他听她圆。
奇怪。
“人有三不笑,不笑穷,不笑傻,不笑怂。”钱铜道:“但人不能甘愿任人欺负,你就这么回去了,只怕一辈子都忘不了今日之辱,恶人就该得到该有的报应。”
睡得挺踏实。
两人说话,也没特意回避,风一吹全进了蓝翊之的耳朵。
“我”蓝翊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她走的,回过神后,人已经在赶往知州府的马车上了。
“我不会看不起你。”钱铜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半点嫌弃之色,认真地道:“你有何错?肮脏的不是你,是对方。”
宋允执是第一次见卢家家主,只觉得此人说话令人厌恶,不老实。
可她忍不住了,要去茅房,假装镇定地从宋允执屋里出来,脚步却走得格外匆忙,果然谎话说多了,骗人都骗不了了。
钱铜暗自惊叹,身体真好。
钱铜忙道:“赶紧问清楚,人走的哪一条路线,去堵人,把他留下。”
蓝翊之想拒绝。
朴家二公子囚他干什么?
钱铜冲里面正喝茶的公子一笑,问候道:“昀稹早啊,昨晚休息好了没?”
茶水喝太多,她是真的急,出来后匆匆问扶茵:“蓝翊之呢,送走了吗?”
海风把她的裙摆吹到了一侧,露出纤细的身形来,她不断地拂着额前被吹乱的散发,很快走到了两位官差面前,从荷包内掏出了一些银子,塞到了两人手里,不知说了什么,之后她便朝他招手。
“昨夜那个抢我账目的人,不必找了,对方已找了过来。”钱铜问他:“你猜是谁。”
卢道忠心头一跳,他是如何知道的账本?
他紧紧地捏住拳头,捏得骨头泛白。
他恨。
恨卢家,更恨那恶心之徒。
见他羞愤欲死,钱铜忙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被绑在了卢家赌坊。”
钱铜睡得晚,起来得也晚。
——
卢道忠上前接过,摸了一番,认出来了是扬州知州的令牌,便也彻底放了心,低声告诉了他今夜的行踪:“今夜朴家招见了三大家。”
“崔家一倒,四大家只剩下了三家,今夜前去赴约的便只有我与钱家七娘子。”卢道忠道:“接应咱们的是朴家在扬州的一脉,三房三夫人。前不久崔家与钱家交手,崔家倒台,钱家也没能落到好,大娘子没了,七娘子在海上发了一通疯,把崔家的十艘船全给炸没了,事发时,大公子正好在海峡,这不,关心则乱,也来了扬州。”
蓝翊之松了一口气。
“让七娘子见笑了。”
押送的官差也不太清楚,“今儿早上自己来的官府,主动自首要回京都,除此之外,他一个字也不说,喏,就这样一个劲儿地落泪,横竖人已经回来了,送回京都让那边的人审吧”
蓝翊之面色一僵,‘唰’一下红透了耳根,绝望地道:“你,都知道了?”
她人过来时,宋允执正坐在屋内品茶,余光瞧见那抹身影跨进门槛,特意抬头瞧了一眼外面的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