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铜抬头与扶茵道:“醒酒汤熬出来不容易,不能白白浪费了,要不,你去拿一壶来,我小酌两杯,庆祝咱们旗开得胜?”
烈酒的香醇能麻痹人意识,钱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人倒在床上,一夜无梦,醒来便到了第二日天亮。
这些事不急,他问:“你与朴承禹如何谈的?”接着补充道:“我要听实话,一字不漏。”
朴大公子目光转向了她身旁的宋允执,行礼道:“宋公子,后会有期。”
钱家此时给他的一船茶叶,必要之时,能解烧眉之急。
钱铜小声与他道:“世子可以暗地里给我一张市舶司签发的‘公凭’,咱们明面上为走私,暗里却是光明正大地出口,实则茶叶也可以一样,黄海的货运多了,咱们就把别处出口的数量减少,如此一来,我钱家的货船便可以自由出入黄海,给他朴家吃点甜头又如何?我可以少赚一点,最紧要的是方便世子,可以安插自己的人进去,摸清地形,培养出朝廷的战舰。”
宋允执看着。
两年后的第一次重逢,比她想象中要好上许多,都走出了曾经陷入的那片沼泽,及时清醒爬上了岸,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凭本事挣出一份出路。
宋允执侧目。
钱铜盯着那碗醒酒汤,难以想象它的由来是如何的曲折与艰辛,不知道宋世子是如何判定自己会饮酒的,但世子给的东西不敢糟蹋。
宋允执明白了,不由勾了勾唇,等着她后续挖好的坑。
他道:“传信给三夫人,让她多看着老二,别成为七娘子刀下的头一个朴家魂。”
她一口气拿到了盐引,茶叶贩卖权,布匹公凭,妥妥的大赢家,宋允执忍住没有甩开她的手,讥诮道:“然后你坐享渔翁之利?”
阿银招呼道:“姑爷怎么在这儿,还没歇息?”
当年陛下尚在蜀州时,便是靠着茶叶换取邻国的马匹,一步一步杀到了京都,接替旧朝登基,五年来眼见大虞不断扩大,邻国便开始控制马匹。
她醒了就好,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宋允执没急着去应,等她去与旧人辞别。
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就是她为何一定要卢道忠‘死’的原因,卖茶叶和卖布匹同样乃走私,有何区别?
唯有利益走在一起了,才会有永恒。
钱铜一愣,“他从哪里弄来的醒酒汤?”
两方监管之下,便滋生出了像崔家那样的茶叶走私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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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茵道:“姑爷。”
在朴大公子的船上,还能从哪里弄来,扶茵已经问了阿银,“听说是去大公子那讨来的,还去底下的火房借了个炉子,亲自煮好的。”
为了一碗醒酒汤,钱铜饮了小半瓶扬州青梅酒。
两人昨儿后半夜见过,他来问他的小厮讨醒酒药,听到声音,朴大公子出来接待,但这位姑爷似乎不喜多言,对他点头致谢后,便离开了。
宋允执:“那你运什么?”
一行人要返回城内,朴大公子亲自出来相送,离在两人五步远的距离,不再往前。昨夜谈完了事情之后,钱铜与他再也没见过面。
她的算计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朴大公子听出来了,面色依旧温和,“随时恭候七娘子。”
那一句‘皇帝舅舅’让宋允执眼前黑了黑。
回到了自己的船只上,钱铜便坐在宋允执对面,与他汇报昨日的战果,“航线我拿到了,朴大公子亲口应承,往后会给我钱家的货船留一条航线,我喜欢什么运什么,价格去同三夫人商议便可。”
钱铜这两日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在海里泡了一夜,衣裳湿透又被烤干,贴在身上穿了两日,海腥味都熏出来了。
回到船舱后便更了衣,换上扶茵随身携带的衣物,人总算清爽了一些,正打算好好睡上一觉,突然看到桌上摆着的一碗醒酒汤,疑惑道:“谁送来的?”
他没答。
她语气熟络,但明显与其保持了一段距离。
阿圆道:“七娘子的眼光一向很好,两年前如是,如今亦如是。”之后阿圆又问了他一句,“为何公子与七娘子再无可能?”
当年的教训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个人的力量无法与势力抗衡,支撑着家族和婚姻前行的东西,从来不是爱,而是利益的捆绑。
朴大公子含笑问:“药材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