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他上战场,第一次看见前一日还与他说笑的将士,死在他的眼底下,他也痛过,他以为人悲痛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此时才发现,不一样,心口的酸胀无处发泄,他又痛又恨,五指掐住了她的肩膀,哑声问她:“为何?”
然而来不及了,那个蠢货此时摇摇欲坠,眼巴巴地望着宋世子,指望着他去救人。
沈澈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样的人很难赢啊。
宋允执没再追,站直了身子,剑尖垂地,看着对面被黑衣人挟持的少女,她手中的火把落在了脚边,火焰的光芒从她面上褪去,燎在她裙摆边缘,那张脸变得朦朦胧胧。
宋允执看到她被拽至断崖边缘的那一刻,便停了脚步。
他长剑下沾着血,有一部分已凝固,乃朴二的,刚沾上的是适才那名女子腿上的。
钱铜解释道:“只是缓一段日子,没说不找朴二算账,朴二我有用,为能完成大计,我暂且受些冤枉也无妨。”
沈澈:
他不像旁的刺客那般,杀人前先造势,宋世子剑起剑落,干脆利落,身上没有半点杀气,却能让人望之胆寒,挟持钱铜的人似乎察觉出了他不好惹,手中的剑抖了抖,粗着嗓音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她今夜在赌。
黑衣人开始逼着钱铜往后退。
是以,他想拯救她,改变她。
真是个矛盾的世子爷。
他想说,她那么能耐,就凭她最初射过来的那一箭,也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的是办法脱困。
沈澈也看到了,下意识地从宋允执喊:“别管她,她”
宋允执并非没有经历过挫折。
可这世上最可笑的就是,自不量力地想要去改变一个人,她活了二十年了,在鱼龙混杂之中苟活之今,她邪恶的本性,早就渗透了骨髓。
钱铜今夜不太走运,她正好立在唯一一块断崖处,断崖有五层楼高,底下乃滔滔江河,水流湍急。
他说:不可借我势,行打压之举。
朴二今夜一旦从官府手中逃出去,再擒便会难上加难,朴家绝不会认下这桩罪孽,尽管宋世子知道钱家是被冤枉的,凶手是朴家,然而没有证据证词,众人所看到的是钱家与卢家结怨,钱七娘子闯入了卢家府邸,满身血污出来。
宋允执冷笑一声,讥讽道:“七娘子想得开,可我宋某,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真凶,你的人今夜劫走了朝堂嫌犯,我不知你会将其藏在哪里,用于何处,想来你也不会说,我自会查,若下次遇上,宋某决不轻饶,阻拦朝廷办案,格杀勿论。”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说?”钱铜专挑世子话里的缝隙攻击,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我要把他送给一个人。”
宋允执眼皮一跳。
上一刻还温柔的小娘子,嗓音一变,喊声道:“朴二不是想给我找麻烦吗,我要让他加倍奉还,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昀稹,世上其实也有人,不在乎名声的。”她嗓音陡然一轻,望着上方的青年,轻声道:“只要站在上面的人,如世子这般干净,就足够了。”
第55章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宋允执在那时候的理解是,她是商户,还没有达到去追求名声的地位,更在乎的是个人私仇,图的是一时爽利。
是以,他非要把她拉上来。
“你不在乎。”他看着身下的少女,远处投来的隐隐火光,让她的一双眸子时隐时现,趁着光线在她面上褪去的那一刻,她看不到他时,他道:“我在乎。”
他去把人找回来。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脖子上突然被一双手圈住,狠狠往下一拽。
宋允执没有防备,亦或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她卸下来了防备,被她那一拽,身子往下压去,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尚未来得及思考她的用意,轻轻柔柔的一道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如棉,又似火。
分明是很轻柔的触感,却令他周身滚烫,犹如身处火焰之中。
宋允执出生在侯府,一言一行均被照着君子风范来,长公主明文规定,两兄妹在成亲之前,不可与任何人有身体触碰。
他长公主的儿子去逛窑子,更不可能了。
宋允执活了二十一年,连姑娘的手都没有摸过,今日却碰过了一个女子的唇,触电一般的触感,令他神智飘离,处于片刻的恍惚之中,然而当意识到她的所图之后,他及时清醒,瞬间撑起了身子,盯着身下两只胳膊依旧挂在他脖子上的少女,咬牙道:“钱铜,你休得拿这一套来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