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七娘子一身鲜丽衣裙当先,身后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对从对面盐田通道浩荡而来。
钱铜同样盯着他,面上则是呆滞状,倒也不是没见过他赤身的模样,当初他被段少主所伤,曾在她屋内褪过衣衫治伤。
朴家想拿平昌王府做靠山,王府同样也舍不得朴家这座金山,鸣凤知道在王府的利益面前,父王舍她一个女儿,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谋利为奸,狡诈为奸?
通道的两边乃大片盐田,水洼映出头顶空旷而浩大的苍穹。
盐场先前乃朴家所有,现归于官府,场子里的所有人都要换,尤其是与朴家签了身契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话,最后来为她兑现的人是她,当下感激地落了泪,“钱娘子放心,咱们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辜负七娘子的一片善心,承蒙钱娘子不嫌弃咱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肯收留咱们”
钱铜也有些意外,上前蹲身见礼,“民女见过郡主。”
运河的事已经有了进展,沈澈传来了信函,兵马已准备就位。
既然与朴家的亲事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怎么也逃不过,那她便尽量矮子堆里拔高个,找一个自己满意的。
条件谈好了,她的人也到了,但契约宋世子还没画押。
鸣凤便与她明说了:“朴家大公子,本郡主看上了,你把他让给我,开个价。”
她转过身等宋世子穿好衣裳,天气热,宋世子冲的是冷水,被她突然闯进来,此时也免不得周身发热,只在外搭了一件披风,系好带子后,端坐于她身侧的蒲团上,伸手与她道:“东西。”
且二公子在她手里几乎已经废了。
每年冬天一过,不知道会熬死多少人。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宋允执脸色都变了,及时呵出一声,“出去!”
鸣凤道:“你开个价。”
她到达扬州的第一日,便与朴大夫人说了,朴家若是还想要这门亲事,便把大公子许给她。
钱铜:
王兆已先下马,接应前来的流民。
“多谢七娘子”
翌日起来,拿着合约进来的人便成了王兆,“七娘子说,合约她又对了一遍,请世子过目,没问题,便画押。”
四大家如今只剩下了钱家和朴家,朴家不肯雇佣他们,钱家却肯,若是成为了钱家的长期工,别说这座盐田,就算盐田没了,也能在钱家别处谋一份工。
待蓝小公子把人带到跟前后,鸣凤着实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便是那日在街市上躲过她胯下马匹的少女。
一位妇人曾在街头接过她所赠的花束,那时候七娘子还曾告诉她,“婶子不必伤怀,一切都会好起来。”
海边日头大,没有树木遮阳,钱铜以手掌在额头搭了个凉棚,扫了一眼前来的流民,嗓音清脆,“各位别急着谢,先看看你们能不能干,我这儿可不养闲人。”
身后的流民一听说对方是朝廷的官,齐齐跪地感恩。
滴个没完没了,披风都浸湿了一大片。
可什么?
且这块盐场已归于朝廷,钱家便是在为朝廷做事,前途不可估量。
钱铜也见到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跟前,既然碰上了,便与身后的流民道:“这两位大人乃朝廷派来的命官,户部侍郎宋大人,大理寺丞王大人,陛下心怀民生,此处盐田已归朝廷所有,救你们的乃陛下,给你们一口饭吃的乃朝廷,你们要谢就谢陛下,谢两位大人。”
此事朴家大夫人也知道,但碍于她是郡主的威压,大夫人不敢说,大公子与她解释清楚后,郑重地道了歉,“此桩亲事乃我朴家委屈了郡主,奈何朴某与钱七娘子有约在先,不敢欺瞒郡主,更不能为了攀附郡主,做那言而无信之人,望郡主能理解。”
平昌王事先并不知情,听闻消息后,连夜从封地赶到了淮南运河,先稳住沈澈,并计划于明日到达扬州,亲自会见宋世子。
宋允执将马匹让到一边,翻身下来,终于在她满脸期盼之中,如愿给了她答案,“钱娘子做得很好。”
王兆便也叹息道,连世子都看不明白的人,他又怎么能看透。
朴家那位大公子,倒是不错,无论是样貌还是修养谈吞,皆比朴二公子强。
如此,开通运河的消息,沈澈先朴家一步,传达到了王府。
钱家七娘子连缺了胳膊缺了腿的人都敢聘用,且过去这么久,那些人在茶楼干得好好的,工钱没有少给一份,暗地里早有不少人盼着为钱家做事。
午后宋允执离开时,也没再见到钱铜。
能容纳万物者,唯乃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