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家靠航运起家,鼎盛时期,东湾有一半的货轮姓邝。后来,邝家开通游轮航线,带动了整个东湾旅游业。
邝父对一双儿女给予厚望,取名振邦、丽华。梦想很大,所以要求严苛,兄妹俩聪明上进,成绩优异,陆续考上东湾大学。
无论科技如何发展,邝父始终保持着第一次出海的习惯,每一艘货轮离港前都要去海神庙烧香、请平安符,保佑一路平安。
邝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许多风水师自称能算天时风向,以此赚邝家的钱。玄学求的是个平安,钱不多,邝父也不计较,来者皆是客,谁算的都听一听。
其中有个杜玄子的风水师最邪门,不仅能掐会算,还能通灵,看常人不能见的东西。
大三暑假,邝振邦和登山社的同学相约去爬山。那座山,几人去了很多回,这次要尝试一个新路线。几人装备齐全,经验丰富,提前一周关注天气,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出行。
出行前一天,邝家的一艘大货轮要离港,邝父请了三位风水师来家里请香。常年需要请香,邝宅的一楼是个敞开的大堂,摆了佛龛和香案。
邝振邦买完登山器具,背着大包回家,迎面撞上要离开的杜玄子。杜玄子惊呼‘不好’,紧紧握住邝振邦的手腕,脸凑得无限近,几乎要贴上他。
杜玄子左眼是塑料义眼,不会转动,身上有一股中草药的味道,混合刚烧过的香条味,手指甲很长,但清理得很干净,又白又长的指甲陷进皮肉,抠出深红的印记。
邝振邦被他看得背脊发凉,汗毛竖立,转动手腕要挣脱。
杜玄子却抓得更紧了。拿了道黄纸符,用舌头舔了舔,啪地贴在邝振邦脑门,湿黏的口水沾着符纸,邝振邦犯恶心,只想尽快从这个老妖怪手里脱身。
他伸手去摘符。
杜玄子厉声制止:“公子近期是要出门?”
“关你什么事?”
“你头顶邪灵聚集,是不祥之兆。这道符只能暂时镇住作乱的邪灵,不能解决问题。劝你近期好生在家待着。”
“胡说八道什么呢。”
杜玄子松开手,五指并拢,眯着眼,手指像打算盘一样噼里啪啦的,一会张,一会合的。
片刻,他指着邝振邦说:“我能看到你一意孤行的下场。躺在一个黑洞洞的地方,乌鸦在头顶盘旋嚎叫,冰凉的流水没过脚脖,一点点往上涌,但你动弹不得,只能被淹没。你想求救,张开嘴,没有声音,只有灌入五脏六腑的水在体内不断膨胀膨胀,你无法呼吸,不能说话,直至死亡。”
“啧。你……”
邝父把邝振邦拽进门:“去。别在这碍事。”随即朝杜玄子拱手,“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计较。”
~
晚上,邝振邦做梦了,梦的就是杜玄子说的情景。
他描述得太细致,故弄玄虚的声音喑哑,像破锣,又像食腐的乌鸦。
在梦里,邝振邦跌落谷底,全身骨折,动弹不得,被河水吞没。直至死亡,灵魂也不曾离去,困在山谷,看着乌鸦的尖嘴对他剖膛破肚,吃掉他的五脏六腑。
“啊!!”
邝振邦惊醒,坐在床上,全身被冷汗润湿。两手在身上摸,身体好好的,他还活着,只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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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如天气预报所说是个艳阳天。几人约在商店街见面,开车前往。一路上畅通无阻,顺利开到山脚。
开始爬山,邝振邦却浑身难受。
选的小路又窄又陡,夹在两座山中间,走在路上,像面包里的香肠,被两座山紧紧压着。
他抬头,看到几只乌鸦飞过。
他从没见过那么大只的乌鸦,乌黑油亮,停在远处的树枝,盯紧着几人,仿佛在看即将到嘴的食物。
不由得想到那个梦。
忽然觉得眼前的山好高,人好渺小,两腿发软,再走不动。
同学问:“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我有点不舒服。我今天不登山了。”他转身,“我先回家了。要不咱们回去吧,改天再来?”
同学仰头:“多好的天气啊。”
“你回去吧。我们要继续。”
“我们会拍几张好看的风景照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