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高一了。”
两人坐在客厅喝茶,看着录影带回忆往事。
带子是当年选美比赛的影集。
两个人的号码挨着,都是被星探发掘,初到东湾。
葛美婷是舞蹈生,学了十年舞蹈,四肢修长,气质出众。尤倩雯个子小,但肤白如雪,五官精致。两个人在后台等化妆的时候,化妆师断言冠军会在她俩之间。
最后,尤倩雯是季军,葛美婷止步前五。前两名,一个是赞助商的女儿,一个是演艺公司要捧的新星。没有她们就没有这个比赛。
尽管名次不佳,尤倩雯和葛美婷还是顺利签约。尤倩雯在儿童频道当主持,葛美婷在剧组跑龙套。
两人被安排在距离电视台不远的公寓楼,离得近,半夜需要加班,两人也得第一个赶到。两人签的是经纪约,没底薪,依靠出镜次数、戏份多少赚钱。人生地不熟,她们不敢反驳,挨骂也忍着,做不好就反复做,生怕导演、监制生气再不用她们。
每逢发薪日,两人会到公寓附近的火锅店点上一桌,演艺工作要保持身材,一个月只放纵这一次。两杯冰可乐下肚,葛美婷忽然落泪,她想家了,这和她想的一点不一样,没有光鲜亮丽的演出服,没有掌声雷动的舞台,只有漫长的候场,冰冷的盒饭,一句台词反复琢磨只为赌一个不知道会不会被删除的镜头。
葛美婷呜咽:“好想回家。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钱和出名。”尤倩雯回答。
此话一出,葛美婷的眼泪掉落得更快,这两样对她们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合约签了五年,现在离开要赔一笔巨额违约金,想走不能走,要赚钱又没机会。
尤倩雯和她不同,从踏上东湾的那刻,就没想退缩。
她出生在县城,自小人人都夸她漂亮,追求的男生像苍蝇赶也赶不走。她在读书上没天分,家里没条件供她学艺术。她常偷母亲的钱去剧院看戏,去影视城看剧组拍剧,幻想电影海报上的人是她。
她比那些明星漂亮,为什么赚大钱的不可以是她呢?
亲戚让她别做梦,她偏不信命。
每次录制节目,尤倩雯会想方设法往前站,观众喜欢她的泪痣就用眼线笔加深,上台的服装是她亲手缝制的,贴合腰线,俏皮可爱。
冬天录制室外节目,她特意选了短裙,录制中途假装晕倒,又立刻爬起来,对着节目组致歉,对着镜头掉眼泪,一次次鞠躬,希望得到观众原谅。
终于,一次电视台公开选角,观众写信到电视台,要求她出演女主。
她投入大量精力,逐字逐句琢磨,自认为演出影后水准。可惜是部午夜档的肥皂剧,收视率低,没什么人记得她。
所幸,这部剧之后,陆续有片约找她,有小成本剧女主,也有大制作的镶边女配。
每一次她都很努力。
花光积蓄去学小提琴,只为争取一个女二号。编剧对她很满意,但投资人要用别人,将她换掉。
还有一次,初选通过,导演发现她学历低,问她能不能用英语说大段台词。她摇头。导演选了别人。
她气鼓鼓地回到宿舍。
葛美婷在打包行李。
她有舞蹈功底,转型去做武打演员,一样的镜头,武打戏辛苦,片酬是普通演员的三倍。样貌佳,技术好,收到很多片约,虽然都不是女主,但收入翻倍,另外租了房子,要搬离公寓。
“雯姐,我那个剧缺个女配你来吗?”
“什么角色?”
“师娘。”
一听要扮老,武戏又多,尤倩雯萌生退意,观众喜欢的是她的脸,可不能受伤,找理由婉拒。
葛美婷两手搬纸箱,刚提起,五官拧成一团,冷汗落下。
尤倩雯拿来跌打酒,倒掌心,再贴在她乌青的胳膊揉搓。葛美婷的背后、腋下全是长时间吊威亚勒出的乌青。这两年,骨折过,脱臼过,额角被玻璃割破缝了五针,脚腕红肿到无法下地……
尤倩雯愤愤不平:“凭什么我们又苦又累还没钱。那些关系户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那就把钱赚了。”
“观众又不傻。时间长了,她们会知道谁是真正演得好的。”
“那还要熬多久啊!”
“快了吧。”
葛美婷穿好衣服,拍她肩膀安抚:“我们和那些人不在同个起点上,现在落后点也是正常的。不要着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
她作为女主的新剧又扑了,接连的打击磋掉锐气,她太累了,出名好难,赚钱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