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雪像找到热源一样转过身来,忙往他怀里钻,迷迷糊糊之间,眸中盈着水光,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又小声地道了一句,
“好冷……”
今日沈棠雪变得格外怕冷,也格外粘人。许是药效将杜余草的毒性消除的同时,也叫他的身子脆弱了许多。
……他的额头好似是烫的,面颊又苍白得冰冷,只余眼尾染了一层薄红。
李妄迟揽着他的腰身,让他靠近自己怀中,便见沈棠雪蹙了蹙眉,侧过脸去之时,唇齿间哈出寒气。
殿内还是太冷了。
李妄迟眉头紧锁,小心挪动开沈棠雪环着他的柔软手臂,将人团入被褥里,起身蹑手蹑脚地把窗棂关紧,将冷气都挡在外面。
“吱呀——”
看着沈棠雪放松下来沉沉睡着的面容,李妄迟缓缓柔和了神情,以为他是逐渐好转。
……没想到是开始。
解药药效渐长,太医来诊过,都说体内杜余草残余的量逐渐少了,就连苏砚白也点了点头。
没想到沈棠雪却逐渐衰败下去。
刚吃药时哪怕再痛,沈棠雪对着他时也还有笑容。但时日一日一日过去,没想到沈棠雪连笑容也抬不起来了。
不知今日是多少次喂药,也许是第十一次,也许是第十二次……
沈棠雪变得愈发消瘦,不过半个月,便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
温热的阳光洒进屋子,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明晰,消瘦得尤为明显。
他瘦削的肩头几乎要挂不住宽大的衣裳,手腕几乎一握便能捏碎,苍白的腕间青紫色的青筋清晰可见……
抬眼望去时,连看着李妄迟的眼神都有点疲惫了。
李妄迟有些恍然地缓缓走近,便听沈棠雪用沙哑得几乎都要听不见的声音道:
“妄迟……我有点累了。”
李妄迟顿时瞳孔紧缩,便对上他带有破碎笑意的眼睛。
沈棠雪的眼神温柔,却带着一阵刺痛般的残忍脆弱,呼吸放轻时,他带着不知酝酿多久的话语,颤抖着笑道:
“我真的好痛啊……放过我吧,好不好?”
这些时日……每至那药灌下,他都感觉自己的生气被抽离几分。身子愈发虚弱,浑身无力,杜余草像是要同他同归于尽一般……
每次吐出浊血,他也感觉……自己的生机一并随之消散了。
还能熬到那个时候吗?他可能熬不到了。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连抬起眼都觉得累。
李妄迟霎时僵硬在原地,宛若被他的话语震得再走不动一步,呼吸逐渐变得轻缓,又变得粗重,随后红了眼眶,一步一步向着沈棠雪走去。
“阿雪……只剩半个月了,最后半个月了……你会好的……”
如若此时停下,阿雪这般脆弱的身子,又能撑多久?
他本就只剩半个月的寿命,如今被那解药一磨,更是虚弱得残忍。如若熬过这半个月,还能有一线生机……
若此时当真停了药,那才真是无力回天了。
……不能停。
不知何时,他恍然地靠近,捧着药坐在沈棠雪面前,红着眼睛央求般颤抖着声调,
“阿雪……最后半个月了,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沉默,无尽的沉默,沈棠雪低垂着眉眼,半晌转眼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伸手接过药。
他默然地看着李妄迟通红的眼眶,拿着药碗,试图将其一饮而尽。
可那双修长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他连药碗都拿不稳了,碗边随着指尖疯狂地颤动着,不知努力了多久,才缓缓够到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