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白雪皑皑,府外还下着飞雪。不至巳时,街道上便传来喧嚣不绝的人声。
沈棠雪正只身站于院中看梅,听着隐隐约约的声响,手上搭着白梅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转身去屋内披了件厚衣裳、置了个暖炉便往外走去。
“终于等到李锦殊要被处死的消息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瞧瞧看——这些人都是在等他午时斩首的!真是痛快!”
“我瞧着便不解气,凭什么他也随着他手下那些人一样,也是斩首?要我说——他就该被凌迟!”
“就是!太便宜他了!”
一出府,人声鼎沸,无数声音灌入耳中。
沈棠雪正欲款步向前,闻言顿了一顿,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缓缓蜷了蜷手指。
下一秒,便见道路尽头有一人直直向他走来。
那人带着一抹温和的浅笑,手上抱着一件巨大的黑色披风,轻声唤了一句,
“阿雪。”
他只来得及抬起眼对上那人的视线,便被一件厚实的黑色披风由上至下从发顶盖了下来。
被捂得暖和的厚实披风将沈棠雪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霎时陷入一片温暖。
他眨了眨眼动了动身形,从披风中露出个脑袋来抬眼去看,便对上李妄迟笑脸盈盈的眼神。
“方才在想什么呢?”
沈棠雪心尖微颤,不由得眼神柔和几分,缓缓从披风中移出手来勾住了他的手指,
“没什么。”
今日飞雪大得纷扰,将昨日侍卫方扫的地面地面又覆盖上了一层柔软的松雪。
往来人群的脚印被深深浅浅地陷了下去,阳光洒落过来,融成了一个个晶莹的水洼。
二人并肩往前走时,只见无数人的视线齐聚在前方的断头台前。
断头台上有许多新血旧血,干涸着红四处凌乱着洒在台面上,又被一片一片飞雪掩埋。
而至午时,这里又要溅上让京城无数人深恶痛绝之人的血——
李锦殊的血。
此时,天色愈发白茫茫,连太阳的转动都显得明晰,东升西落,随着众人的目光,午时渐近。
道路尽头缓缓驶来一辆囚车,吱呀吱呀地在雪地里闷闷地滚动。
那囚车被侍卫层层包围在其中,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又带着凌乱的松懈,叫百姓将车中人的狼狈模样收入眼底。
囚车才至远处,道路那头便有人赫然而怒,
“李锦殊,你早就该死了!”
“天道好轮回!这就是你的报应!”
到了近处,无数人声交叠,怒意更甚,已然夹杂了破音的咆哮,还隐隐有人从道路尽头追了过来。
一时扔菜叶、臭鸡蛋的,什么都有,像是要把不满全部发泄,一下一下砸得狠。
李锦殊被砸得别过脸去。
他的乌发凌乱,低垂着头的时候紧绷着下颌,没人能看见他的神情。
乌发掩盖之下眼神隐隐带着沉沉冷意,他的双手被铁链扣住,发出叮当的声响。
半晌,李锦殊冰冷地抬起眼睛环视一圈,对周遭的话语恍若无闻。
他眼神暗暗转动,却在发现了沈棠雪的身影时——
挑了挑眉。
沈棠雪站在人群之中,被黑色披风包裹之时,显得他通红眼神中的恨意更为浓烈。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凝定着眼神,被周遭人心激愤的氛围晕染得眼尾泛起一片薄红,眼神眸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