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宁屿实在是一个很敏锐的人,经常只需要看易恪一眼,甚至有时都不用看,光听语调就能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在这个家里,经常会发生类似于此的对话——
“老婆。”
“不行。”
“老婆。”
“水还没开。”
“老婆。”
“在冰箱冷冻格第三层。”
“老婆。”
“去吧,早点回来。”
这种了解放在平时当然很好,恋人间独有的亲密和默契能让易恪细细品味良久并强迫狐朋狗友对其进行赞美,但是换在某些关键时间点,又显得不那么好。周六中午,在某处不为人知的神秘窝点,易恪坐在沙发上,翘起腿,盯着对面白墙上巨大的投影屏,整个求婚计划已经拟定得非常完美了,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要怎么做才能让另一位主角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出现在求婚现场。
周围一大圈狐朋狗友,没有一个能理解他的这种担心,在这种秋高气爽的美好天气里,一起去爬个山不是很正常吗?你们是热恋期的情侣,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到底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逻辑,才会让你觉得“约庄哥去爬山”等同于“直接告知他要求婚”?
话虽然这么说,但易恪还是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并没有十分完美,应该还可以继续改善,于是第N+1次求婚筹备会于该晚七时再度车轱辘结束,回到家的易恪轰然往沙发上一趴,疲惫,不想动。
“不是说去打游戏了吗?”庄宁屿被压在下面,用手里的书敲了敲他的后脑勺,“怎么搞得这么精疲力竭?”
“就是去打游戏了。”易恪脸埋在他脖颈间哼哼,然后伸手一搂,我老婆的腰可真细啊……啵啵啵。
庄宁屿哭笑不得,撑着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让人趴在自己怀里:“下周末回趟郊区小院吧,听爸说要熟一大批葡萄呢,我们去带一点回来。”
下周末原本是易恪精挑细选的求婚日,甚至为此还专门去大师面前算过一卦,不过现在他已经打算计划整体延后了,去采一下葡萄搞搞农家乐也不是不行。
结果第二天刚一到单位,就被叶皎月叫到了会议室,桌子两旁已经坐满了人,按理来说在周一加部门例会的双重打工人BUFF加持下,断不应该出现这么喜气洋洋局面,易恪随手拉开椅子,侧头问:“怎么回事?”
青岗把他的脑袋转过去:“别看我,主角在那。”
同事张小伟正在紧张而又兴奋地搓手,而易恪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青岗继续把他的脑袋掰向投影仪,这才看清楚,屏幕上的文字竟然不是“每周部门例会”,而是……小张求婚流程?
他的眼球不自觉颤了颤。
“小伟要向他女朋友求婚了,我们都是他的气氛组。”青岗进一步解释,又问,“周末你有空吧?”
“呃,应该可以,周六还是周日?”帮岳父摘葡萄只需要一天,算起来还是有时间的。张小伟在部里人缘很好,憨憨的,家里开着早餐店,每次上新品的时候都会免费请大家吃好几顿,而现在,青岗摩拳擦掌:“总算到了我们报包馒之恩的时候!”
早餐店王子的求婚计划只有短短两页,流程也很简单,步骤一,把女朋友带到湖边餐厅里,步骤二,在亲友的祝福里单膝跪地。整个过程中,并不需要任何同事做什么事,就像青岗刚才说的,充当气氛组,届时视情况鼓掌送祝福就行。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易恪看惯了自己长达百余页的PDF,一时间不是很能适应这种正常人类极简版。
青岗摆手:“没什么要注意的,你等会把会议精神传达给庄队就行,放心,这次不会让他致祝福词。”
庄宁屿不在单位,他被霍霆带出去开一个政府会议,晚上七点才回家,听易恪说完小张同志的求婚安排后,第一反应果然是问:“又需要我送上祝福吗?”
规则区的消失给社会带来了诸多变化,其中最明显的一条就是,结婚率显著增加,这也正常,毕竟安定的环境会让人们更愿意期许未来,而婚姻也是对未来的期许形式之一。庄宁屿和易恪这两年没少吃喜酒,上个月在隔壁部门小王的婚礼上,庄宁屿正在埋头苦吃易恪给他夹的超绝美味大丸子,手里突然就被司仪塞了个镶满钻石的麦克风,抬头再看见喜气洋洋的一对新人和三台黑漆漆的摄像机,差点没喘过气,鼓着腮帮子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虽然易恪事后安慰他,没关系的老婆,你当时看起来像一只可爱的仓鼠,但庄宁屿依旧觉得大可不必,以后再出席这种场合,就总要提前先问清楚。
“这次没有,真的没有。”易恪再三保证,“我已经问过小伟了,他说同事只负责鼓掌。”
“好,那我们周末再去摘葡萄。”庄宁屿搅动着锅里的牛尾汤,又随口说,“小伟和他女朋友年中才刚相亲认识吧,好像还是黄大爷介绍的,这么快就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