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悠闲地低头揪着地上的草叶,舌头一卷,叶片便消失在了长嘴筒里。见到主人,它立刻殷勤地凑了过来,“咴咴”叫了两声。
远处,云雾簇拥着层峦,夜色还未降临,天空显露出了一种宣纸般的本白色。浅青色的山影被黄昏的落日点染成了一片灿金。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又因为一点小事闹了起来,两匹马不堪其扰,哒哒地跑到了一边。芒青和花满楼牵着缰绳,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斜斜地映在地上,偶尔分开,又很快重新交错起来。
笑声和交谈声被清风吹卷着,拂过低矮的花朵,经过嫩绿的树梢,一点一点送向了远方。
*
夜晚,华灯初上,火红的绸布高悬枝头,也映进了粼粼江水之中。
长长的石桥之上熙熙攘攘,锦靴和布鞋踏过同一块青石地砖,华服和粗衣经过同一处石栏。各色各样的花灯令人应接不暇。
城郊山上的庙宇里偶尔有零星的香客放出天灯,点缀在繁盛的星空之下。
几个举着兔子灯的孩子相互追赶,嬉闹着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仿若一条条灵活的小小游鱼。
楼阁之上,有人将铜板一撒而下,引起整条长街的热闹哄抢。
酒楼的掌柜笑容满面,高举双手引起食客们的注意,朗声宣布今日的酒水免单,引起一片喝彩叫好声。
陆小凤把酒盏凑在唇边,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看着下方热闹喧腾的景象,不由奇道,“我过糊涂了?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不成。”
司空摘星道,“我来时听了一耳朵,知府的儿子今天成亲。”
陆小凤随口问,“新娘子是哪家的姑娘?”
司空摘星瞥他一眼,哼笑,“熟人。巡抚大人的妹婿家的孩子。”
陆小凤回忆一番,“商家?”
司空摘星扬了一下眉,表示默认。
闲谈一阵,两个好朋友又开始较着劲比谁接的花生米最多。直到花生见底,胜负也仍旧未分。
陆小凤仰脖的时候岔了凉气,此刻正埋头猛灌热茶。
司空摘星落井下石,嘎嘎大笑,不过一会儿也开始打嗝。笑容转移到了陆小凤的脸上。
花满楼坐在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怕菜还没上齐,你们的肚子就已经要填满了。”
闹够了,陆小凤摸摸下巴,“芒青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司空摘星打快板似的把话一口气说完,言毕,又再次把气憋住,不让嗝跑出来,“人这么多估计挤不过来。”
陆小凤摸着下巴沉思,“早知道我们也跟着去逛逛。”
话音刚落,耳边的木窗便被人轻扣了两声。
陆小凤寻声回头,方才正念叨着的人就在他的面前,眉目舒展、笑眼弯弯。
少年人身着一身月白色常服,银色丝线在布料上勾勒出青竹和云纹,翠玉色带钩束在白色的腰封外,玉佩下悬挂着两只小小的冲牙。侧看腰线细窄,正观宽肩舒背。
此刻,她就微微弯着腰,左手的食指关节还抵在窗棂上,右手平举,掌心向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彬彬有礼道,“公子肯赏光与在下同游吗?”
陆小凤睁大了眼。
河对岸,烟火嘭然炸开,映亮了漆黑的夜空,片刻又化作了漫天绚丽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