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庭芜盯着他,仿佛要从那点近乎冷酷的脸上找到些不同。
“塞西斯。”
“你是不是太累了?”塞西斯蹲下来,他轻轻擦去虞庭芜眼角的泪,“好好睡一觉,有什么问题我们明天解决,可以吗?”
虞庭芜轻声啜泣,眼泪成了武器,浸透塞西斯的掌心的同时,也流进了他的心底,逼出一阵阵难捱的酸涩,绵密的,组成难以缓解的疼痛。
虞庭芜眼睫微颤,积蓄在眼眶里的水雾滴落,漆黑的眼眸变得清晰,深邃。
他深深凝望着塞西斯:“明天,明天我还能看见你吗?”
一个简单的谎言,要说出口并不困难,但塞西斯迟迟没有开口。
他比谁都清楚,虞庭芜固执的过分,已经认定的事情,哪怕有一千种、一万种逼真的否认也无济于事。
“你又要丢下我。”
是谴责,是怪罪,还是愤愤不平?
都没有。
虞庭芜的语气很平淡,轻飘飘地阐述着事实,却也足够让塞西斯失去所有言语。
“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塞西斯看着虞庭芜流着泪控诉:“你要让我又一次醒来时,发现已经失去你。”
一无所知的失去,没能成功的阻止,最后都成为永恒的梦魇,在他闭眼时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吞没。
“……小鱼。”
塞西斯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擦去一滴滴泪,可就像记忆里失去的那个晚上一样,他没能擦干净。
“我从来不害怕死亡。”
塞西斯看见虞庭芜的神情骤然变了,那是种愤怒,又夹杂着浓烈的憎恨,他捧着虞庭芜的脸,在尖锐的言语出口前,轻吻过水润的唇。
咸涩到分外苦涩。
“但我有别的更害怕的东西。”
“害怕你的眼泪,害怕你伤心,害怕你受到伤害,更害怕你……死去。”
虞庭芜怔怔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个截然不同的陌生人:“所以你就打算瞒着我,偷偷的离开,如果事情解决了,你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回来。”
“可如果你……”
只是假设、哪怕只是假设,虞庭芜也无法说出口,他几次喘息,才勉强把那种可能的假设说出口。
“我要怎么办?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一个不再是塞西斯的‘塞西斯’?”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近乎于梦中呢喃:“然后我会日复一日的想,为什么我没能发现?为什么我没能阻止你?为什么我没跟着你一起?”
“塞西斯,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
“……”
即便是遇见何等残忍的画面,塞西斯也从没有逃避的时刻,但眼下,他可耻地感到畏惧,下意识地避开虞庭芜的双眼。
“那很危险。”
法律赋予了仿生人自由平等的权益,可在首都星那样的地方,又有什么公平可言?
塞西斯克制地扫过虞庭芜微微隆起的小腹:“你还有孩子,你的身体也不是健康的状态,我不能让你陪我去冒险。”
“你要摸摸它吗?”虞庭芜突然开口,说了句和眼下分为截然不相关的话。
塞西斯知道,这是虞庭芜转移注意力惯用的手段,可他没办法,还是一脚踩进陷阱里。
他眨了下眼睛,连呼吸都请了两分,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渴望:“可以吗?”
虞庭芜没有回答,他半握住塞西斯的手,一点点贴上自己的腹部。
小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掌心下,仿佛像已经成形的心跳,颤颤巍巍的跳动。
这里,孕育着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