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老虎扑上来,一口就咬掉了她半截身子。
金盈给林妍换上热茶,拿来了手炉。
林妍提笔,压住颤抖的手,写了一封给阿史然的信。
金盈瞟见了信上的几行字,大骇,说,“小姨,你不能……”
林妍摇头,默默地把信封好,说,“这个给葛白带着,若是……若是楚奕遇险,或是落到了阿史然手里,让葛白,把信给阿史然。”
金盈问,“您这是一命换一命?”
林妍点头,又说,“我会比他的处境好很多,阿史然应当会答应。”
金盈知道她小姨有多坚定,说什么也没用,接了信,道,“楚帝他吉人有天相,会有惊无险的,您放心。”
林妍却听不进去安慰,呆呆愣愣地喃喃道,“但愿吧。”
但一连七日,漠北与朔北,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林妍敲妘绯,妘绯却说她上次违规给林妍看战局,被元老会发现了,她现在一脑门子官司,顾不上林妍,不要烦她。说完就下了线,林妍再怎么敲,也没有回信了。林妍又敲冰月,冰月回她一句,“你……做好接掌海齐,做千古一帝的准备吧。”一句话,林妍明白了冰月的言下之意,呆愣了小半个时辰,低语说,“我不信。”
楚奕知道他对她有多重要,比自己性命都重要。那样疼她不舍得她难过委屈的人,怎么会舍得,她后半辈子孤孤单单?
他不会言而无信的,从来没有,对她失过约定。
林妍的桌案上很快被各种奏折公文堆满,整日埋首于处理不完的事务中,却仍觉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一日,两日,三日……各地的奏报连片飞来,像遮天而来的蝗虫,铺天盖地的,把日光一点点吞噬……
北伐军失联;
海齐军残部回逃,说大军迷路,四散逃溃;
青衣军内乱;
西北没有回信;
又有朔北驻军飞鸽传书,报今年冬日来得早,陇东地区雨雪交加,山道结冰,漠北也有大雪。
但楚奕,仍是没有消息,没有消息,没有消息……
葛白率军北上,也是石沉大海。
乱七八糟的消息里,说什么的都有。可万千条信息里,找不到楚奕的踪迹,不知魏钊生死,甚至不知这一场糊里糊涂的混战,起自谁。
有零星逃回来的人说,他们先打散了阿史然的大军,正要追击,却是海齐的楚帝,授意冲春部与山浑部故意带错了路,于山谷伏击青衣军与西北军,故而,于英将军与嘉珑公主才与海齐军和江卫的函锋营起了冲突。
林妍听了二话不说,命人以“谎报军情、蛊惑军心”罪将人押入了大牢。
总之,就像在柴禾里扔了把火,嘭地一下子烧起来,也就嘭嘭嘭地烧起来,越烧越大,收势不住……
夏莹休息了几日便回来与林妍一同处理政务军务。
夏莹看到了一条递来的消息,沉默地递给了林妍。
林妍看了消息,颤抖地,把字条撕了个粉碎,说,“不会。”
夏莹提醒她,“那印记,是松原望风使。”
“我不信!”林妍加重了语气,说,“不会的,他不会。他,知道我在等他……他……”
但,那是松原望风使。
前些日子,冰月叫她做好接掌海齐的准备。
最爱和她嘁嘁喳喳唠嗑的话痨妘绯,这些日子,避着不敢接她的讯息。
林妍掩面,平复了片刻,对夏莹说,“你先回去吧,我静一静。”
夏莹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了很重的鼻音。
有报海齐有信传来,林妍忙道,“快拿过来。”
夏莹把信给她,林妍拆了信看,却见冯谦写道,楚奕在漠北阵亡的消息已在海齐朝中传开,请林妍拿个主意。又说,四年前林妍孤身嫁入车黎部时,楚奕给冯谦留了密诏,若来日他有不测,请冯谦扶轩敔继承大统。冯谦信里问林妍,如何处置这一份遗诏?
林妍想起来了,那一日,楚奕趁她醉酒,反反复复地对她说、诱哄她说:“我与妍儿夫妻一体,生死不渝。”
林妍沉默地抽了信笺,给冯谦回信:“朕与楚帝,夫妻一体,生死不渝。”又写道,北伐军一日不归,阵亡之说皆为谣言,请冯相稳住海齐朝局,严惩造谣之人。若,当真有噩耗,她也会随楚奕的遗诏,立轩敔,做她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