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人的本性,就是双标。
不过没等轩明这边乱,菀南那边先乱了。
轩明这边虽乱,但盘子大,一群人够分。菀南那边,又乱,盘子又小,一群人挤来挤去,吃不够,就得打起来。
苏辰又给楚奕来信,说他这边顶不住了,问楚奕与林妍这边安定了没,他什么时候能从菀南撤?
这些年,苏辰也没少帮楚奕从菀南筹集粮草辎重给他运。
可以功成身退了。
本着趁病要命的原则,林妍给楚奕提,考不考虑借一下蛊族和海匪的船,先把菀南给收了。楚奕觉得林妍大概是在犬狄和阿史然待久了,被他鼓动的战略想象更天马行空了。楚奕觉得有必要拉一下她,说,“菀南那么远,中间隔着轩明,你就算把菀南打下来,又要如何治理?下一步就要打轩明了吗?好妍儿,咱们且先过两年安生日子吧。”
林妍想想也是,不急。漠北的犬狄残部一次是打不干净的,往后大概每隔两三年就要去收拾收拾,不过不需要这般大规模的合兵了,二三万人的去扬一扬国威、看看场子就行。
楚奕长舒了口气。
能让林妍消停可真不容易。
说到他两个成婚后的生活,就不得不提饮食作息。这两个人,分开了,饮食作息是个顶个的不规律,尤其是林妍,公认的吃饭像续命,平日里事情忙,她还任性,没少被夏莹念道她。可成婚了,两个人突然的就都变得自觉了起来,同进同出、同食同寝的两个人,谁都不“宵衣旰食”了——字面意思。
夏莹与陈景也聊:“早该如此,就该叫他两个互相管着,省心多了。”
自打楚奕与林妍婚事落定,海齐那一套班底,尤其是函锋营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敢成婚、能成婚了。前后两三年里家家府邸都有喜事,操办完长一辈的,又要操办轩敬、轩敔小一辈的,连金盈都到成婚的年纪了。楚奕还不忘补一句,说,“说来,你这侄女儿倒是和咱们的婚书一般年纪。”叫林妍又捶他。
林妍觉得楚奕劝她的对,是得缓一缓,叫部下们过几年好日子先。于是趁着休养生息的日子里,元武女帝林妍与中书令夏莹、献国夫人柳枝开了个小会,又开始研究推行起她们良贱同籍的事情来。
废良贱籍非一朝一夕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好在这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软玉三姝”手中完成的良贱同籍,与历史上双月时代冰月夫人废食人古制、兴业时代景裕圣后妘绯废奴籍,同在宁希的历史上留下了划时代的意义。
一同留下划时代意义的还有百年名坊软玉楼,以这样一种传奇的方式收尾。薛禾娘子、小安公子、玉大掌柜,一代代“为贱籍女争命”的软玉楼掌舵人,终以另一种方式被历史铭记。或许从百年前,薛禾娘子在慜帝前请愿“唯求放楼中姐妹尊严”的时候,便已将不屈的火种埋下;而在文肃公主平章华台冤中,病榻上的薛大掌柜毅然握住文肃公主手说“软玉楼上下姐妹同心,助公主谋事”时,天下公的信念也悄然植入这一座五百年的秦楼楚馆。
火种不灭,信念长存。
章华不烬,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两年后林妍有了身孕,楚奕决定发兵江南的事情再往后缓两年。
林妍有孕的消息传开,满朝欢腾的像过年。柳枝、夏莹、苏辰、冯谦、陈景、孔方、金盈、轩玫等等等等一群人都凑在了一起,都在说以后这孩子得被他两个宠成什么样子。金盈说,“小姨不像会打孩子的人,温柔的很。”陈景说,“那完了,少爷更不会。”陈景这话很有说服力,看一看林妍是什么样子就知道了。
原本还在争论都要做小殿下文武师父的一群开国元老,顿时一个个都变得很是谦让起来了。
结果刚过了一年半,林妍就接到了徐悠的信,问林妍产后恢复的怎么样了。
——林妃行刺了太子,幸好有惊无险。
林妍看了信叹息:“这都什么事儿啊!”心里在与妘绯说,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妘绮那位祖宗姥姥真是把川南这一支往死里整,死都没有这么难。
“确实。”妘绯说,“太狠。折磨四百年了,够了够了。”
能叫妘绯这个“没有心”的主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声“狠”,也是到了一定境界。
林妍把信给了楚奕,说,“点兵吧。”
宁希1025年,大宁的大军,向江南进兵。
此时,距离林妍出走江北,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还是林妍坐镇朝中,楚奕亲赴前线。
楚奕举兵南下,先收西雍,后克菀南。
川南林氏被打散了分去天南地北的做州府乡县,轩明与徐悠回了川南。纠缠了四百年的孽债,终于仍是归于暴力拆解。
裂土四十多年,继无史可考的大幽王朝之后,千年里历经了前雍、后雍、南雍、西雍与东雍、末雍的大雍朝终于落幕,改做了大宁朝的江山。
林妍史称元武帝,楚奕史称康文帝。
一朝双帝的传奇。
直到了宁希1092年,一对龙凤胎落在了西北桐州刺史府里。小女儿唤名池疏影,与献国公府的一门五朵姐妹花,第五代章华台人,掀开了另一轮风雨的序幕。
一个时代的落幕,是另一个时代的启航。
日月之盈昃,兴衰之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