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泱回得简单,再无其他,不像她风格。此时要是以往,一定先叽叽喳喳一通,把前因后果、心理动机、后续发展一定参详透了才肯放过她的。
世宁越发奇怪,昨天的电话里,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碍于现场的人多,她还是将这个想法先压了下去。
不知不觉中,世宁惊讶地发现刚刚控制不住的发抖症状缓解了。舞蹈房中,一撮人在分析舞蹈动作,还有一撮人刚刚从外面拿了外卖进来,章汐一看到就纪检委员上身,数落上了。
这个场景日常又普通,和过去两年的每一天一样,却因组成它的每一个分子,变得安稳又平静。
世宁喜欢平静,永恒的宁静大概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生活。
她不需要过山车一样的情绪体验,讨厌跌宕的意外,那些东西会让她疲于奔命。
她真的很容易没电,干脆少动。
slin推门进来,身边站了一个人。是来指点编舞的。照例先要跳一遍目前已经排好的,才能有针对性地下手。
可刚刚新排出的部分她并没有接头。又是她拖慢了进度,连累了别人?看来被骂也是有理由的……
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根甘蔗也不成糖。
世宁的心揪起来,五感一时间被水封住,就像一个泳池,她在水下,听着岸上的人讲话,模糊空荡,语意不明。
“来一遍?”世宁从slin的嘴型捡出几个熟悉不过的词,她的手又开始不住地颤抖。
几个人点点头,想起什么,又看看世宁。
世宁身体的抖动幅度忽然就变得无法抑制,这种程度的注视也让她觉得像被钉在热搜上的言论一样锥心刺骨了。
她忽然不会呼吸了。
楼泱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厉秋就势挎住世宁的另一只手臂。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她看到她们焦急关怀的神色。
啊。原来并没有被责怪啊。
然后她想,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屡次失控,是不是……快死掉了?
这个梦做的很累,真就像回马灯似的,还是循环播放的那种,还有类似番外的感情线,杂乱无章又有迹可循;后来她就开始变成清醒梦一样的状态,分析起其中的含义来。
她走到小时候被母亲抛弃的那个自己身边。做什么都不对,打碎个碗也会遭到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做的好了母亲也永远不会满意,句句都是批评,件件都是指责。她好像就是厄运本身,就是不幸的源泉。连父亲都因为救她被洪水夺去生命,所以她是不该存在的,所以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她的动机很合理,并且已经仁至义尽地供她上完了学。
可她就这么罪无可恕吗?
她只配被人这么对待吗?
楼泱出现了,她握着她的手,朝她微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自己什么样子她都见过了,犹豫的,低沉的,消极的。即使因为委屈忍不住离家出走,她也只当陪她出去玩了一趟。她有时也说她哪里哪里不好,但她是希望她更好,从没有要把什么使事情变坏的责任推到她身上。
世宁看着楼泱的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原来,有些能让场面变得滑稽乐观的办法,能正常社交、友好待人的能力,都是从她身上复制来的。
远离了旧的环境,不断地接触新的人,世宁才发现,自己也许并不是彻头彻尾的过错方。
她还是有希望从水里出去,不用一直和这个世界延时沟通的。
正当一步步走出去,怎么又被一句句众口铄金人言籍籍的浪给拖回水里……
真是滑稽,岸上的人只管着自己晒太阳,瞥到一眼也只说句“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努力”的风凉话。
然后她看到吴虞伸手给她,好像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