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在一旁听得险些笑出声,又连忙掩唇。
她心中暗叹:这位表哥,平日英明神武,怎么一见闺女就忘了分寸?哪有当着闺女说几个儿子坏话的。
可转念一想,又觉释然。
或许,正是这份毫无防备的宠爱,才让温恪在后宫如花般自在绽放。
她悄然抬眼,望向章佳氏。只见那女子垂首立于一旁,神色恭顺却不卑微,退得恰到好处,静得无声无息。
“你们继续用膳。”康熙终于开口,语气轻松,“朕陪恪儿说会儿话。”
章佳氏再次福身,轻声道,“臣妾告退。”转身时步履轻稳,未留一丝迟疑。
殿门合上,烛火轻摇。
佟佳氏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后宫,从来不缺美人,也不缺恩宠,缺的是——懂得在荣耀面前低头,在风光之中隐退的人。
“表哥今天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佟佳氏一边吩咐宫人再添一副碗筷,一边含笑问道。
“怎么,我就不能专程来瞧瞧你?”康熙脱下玄色缂丝龙纹披风,由太监接了去,自己则在主位上落座,眉眼含笑,语气里带着几分久违的轻松。
佟佳氏垂眸浅笑,“表哥若这么说,妾身倒不敢应了。可这宫里头,谁不知您日理万机?今儿能踏进景仁宫的门槛,怕是心里有事,才寻个清净地儿说话的。”
康熙一怔,随即朗声笑了,“还是你懂朕。”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渐沉,“皇玛嬷近来气息虚弱,太医日日请脉,却总说‘静养为宜’。这话听来,分明是束手无策。朕身为天子,竟连祖母的病都治不好,夜里翻来覆去,心如刀绞。”
佟佳氏心头一紧,指尖不自觉抚上袖中那枚温润的玉佩,正是太皇太后亲赐,这些年她一直贴身佩戴。
她轻声道,“皇玛嬷一生福泽深厚,自有上天庇佑。况且,表哥您日日亲奉汤药,她老人家心里定是宽慰的。太医院虽不敢言痊愈,但妾身每日过去陪坐,看她喝药、说笑,气色其实也在一点一点缓过来。”
“恪恪也看乌库妈妈!”温恪从绣墩后探出小脑袋,脸颊圆润如春桃,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得惊人。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康熙伸手一捞,便将她抱上了膝头。
“知道你最孝顺了。”康熙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孩子那圆润饱满的脸颊。
自从病愈后,这小脸蛋又渐渐养得丰腴起来,白里透红,像刚出笼的芙蓉糕,惹人喜爱。
不过要说这养胖的功劳,还得归功于温恪自己。
每日睁眼第一件事便是嚷着要吃,点心、粥羹、小菜样样不落,那副好胃口,连照顾孩子的嬷嬷都啧啧称奇,直说宫里多年未见这般能吃的娃娃了。
“对了,朕在想,让恪儿跟着几位阿哥一同读书,如何?”康熙忽然正色道,目光落在温恪身上,带着几分期许。
“恪儿……是不是还太小了些?”佟佳氏心头一紧,脱口而出。
“小?”康熙目光如炬,语气却温和,“恪儿早慧,记性又好,前日背《三字经》一字不差,这般聪慧,若是不早早的培养,岂不是可惜。”
佟佳氏怔住,她是没有想到,闺女居然连三字经都会背了?
这可是她从未教过的,莫非是在乾清宫里,跟几个兄长学的?
公主要跟阿哥一起读书,在这大清的后宫里也是独一份了,谁能想到,不满两岁的娃娃,能有这样的大造化。
在别人眼里或许是荣耀,在佟佳氏这个额娘眼里,那就是她闺女小小年纪,就要吃苦去了。
跟着阿哥们读书,能有好的?
寅时就要起来,然后赶到乾清宫去,卯时开始正式上课,全年只有五六天的休息日。
这苦头,佟佳氏是真不想让闺女吃,可没有办法,她根本拗不过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