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既然是窃来的东西,苏之仪从一开始就清楚那并非自己所有。可她做得越多,他便越是愤恨。又是愤恨,又是忍不住沉溺其中:也禁不住有那片刻的妄念,她当真是为了——
“为什么不能是为了救你?”
苏之仪呼吸一滞,身侧的手指兀地收紧,肋下的疼痛提醒着这并非梦境,他勉强稳着声调,“郡主莫要说笑。”
他会当真的。
岑篱认真看过去,“为什么是‘说笑’?苏廷尉为了寻逆贼罪证不顾生死,难道还不值得我一救吗?”
苏之仪沉默,颈项上的喉结轻轻地滚动,那瞬间的喜悦汹涌地几乎将人淹没。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并不餍。足的饥。渴。
他得到了。
大婚、夫妻之名,甚至于她舍命相救……
既然汲汲谋求之下,所求所愿皆能成真,那他是不是可以求更多?
这闪神的片刻,岑篱身后的门帐轻轻摇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急急地打了一下帐帘,但却突兀地止步于帐外。苏之仪只看见飞快收回的那一只手,和帐帘落下时缓缓挡住的那沾着草叶泥水的牛皮靴。
晨间的日光将那人的倒影映在帘帐之上,可背身朝内的人一无所觉。
苏之仪也仿佛没有看见般地收回视线。
回落的目光落在岑篱身上,他温声询问,“昨日山上的时候,郡主曾经言‘夫妇之道,乃是安乐相守、危难相扶’此言当真?”
岑篱怔了怔,这话在昨夜那情形说来是一种意思,但是在这会儿说来,又是全然另一番意思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但那双眼睛直直地注视过来,表情温润又似是带着某种期许。
岑篱不由地想起了在外时和单医女的那番对话。
眼前这是个足够好的人,她还能再祈求什么呢?
她终究是轻轻颔首,“是。”
帐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刺啦声,岑篱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但苏之仪却也像是被这声音惊动扯到了伤口,抚着胸口呛咳。
岑篱也顾不得去查探情况了,忙倾身上前帮忙顺气。
肋下的伤口因为用力而撕裂,在这尖锐的刺痛中,苏之仪抬眼看向那摇晃的帐帘和下方消失的靴子,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瞧,多容易啊。
旁边焦急的询问中,他温声:“我无事。”
……
谢定却觉得“有事”!
倪延虽有养私兵的胆子却无练兵之法,那些养出来的兵平素只做些打家劫舍的盗匪营生,真打起来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到天明就被谢定带人抄了老巢。本就是因利而聚的一群人,倪延一被抓,剩下的人便作鸟兽散。
谢定心底记挂着岑篱的伤势,把那宁县那边诸事交给吴禹,匆匆赶回来。
却没想到竟撞见这么一幕。
好啊,多好啊!
共历患难!死里逃生后互诉衷肠!
那他算什么?!
还带着汤底的药碗就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他都能想到阿篱怎么一口一口喂给那人喝的。明明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势,却亲尝汤药、衣不解带地在榻前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