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二埋着头,面色平静,并不为自己的胳膊伤心。
“陆小二!”陆平安急匆匆赶来,心急如焚,一眼就看见陆小二空荡荡的半边胳膊,又急又悔,竟然啪地给了陆小二一巴掌!直打得他头偏到一边。
打完了,又后悔,颤抖着把人接过来,碰也不敢碰那伤口,“小二啊小二,你这让哥以后怎么活啊!让你不要到处乱跑,偏是不听,这下,这下……唉!”
“没事,”陆平安抹了把眼泪,他这样的糙汉哭起来,涕泗横流,将他精心呵护的胡子弄得一塌糊涂,“没事,有哥在呢,哥养你一辈子。这没什么难的,哥不是一个人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了吗?”
“哥……”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小二有些动容,但他的眼神中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悲伤,还有其他很多苏妙青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接下来的一个月,二人安心留在了村子里,顶着“杀罴英雄”的称号,过得好不快活。
不仅餐餐有酒有肉,还单独给他们腾出一间院子,二人终可分房而睡,谢怀安由是不用夜夜盘腿打坐。
更有甚者,有个叫“樱桃”的妖族小姑娘,硬是哭着喊着要拜谢怀安为师,向他学剑。
小姑娘圆脸圆眼,虎头虎脑,煞是可爱。哭作一团时,泪滚如珠。
被拒绝了多次也不气恼,反倒日日上门,送些自家做的点心、松子糖,或是两个鸡蛋,或是她掏了一窝雀儿,反正一旦得了什么新鲜玩意,总是忙不迭地捧过来,让师父师娘先行赏玩。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松子糖谢怀安虽然一颗也没吃,但苏妙青也是一颗都没少吃。
这样纠缠了七八日,无奈,谢怀安虽不愿意收徒,但勉强松口,答应教她剑术。
于是,采药人背着背篓出发前,天刚破晓,就见到樱桃在那扎马步,等到日薄西山,陆平安扛着一头小鹿从山上下来,樱桃还在那挥剑,汗淌了一脑门。
“让小姑娘每日挥剑一千下,你也太为难人了。”苏妙青晃着摇椅,往嘴里丢了一颗松子糖。
“多吗?”谢怀安手中的刻刀顿了顿,又继续削着木头,“我儿时练剑,都是每日挥剑一万下。”
不多时,他手中的木头就呈现出大致轮廓,是一把木剑。再看樱桃手中的竹剑,剑尖有些开裂,是该替换了。
“既然你觉得多了,那今后改为每日五百下即可。”
“我可没有致喙你师父的意思啊,只是叫个小孩每日挥剑一万下,你师父太狠了。”苏妙青致喙完,凑上去摸剑,却被没刮尽的木刺扎了手,血渗进剑身留下个红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他掏出砂纸,打磨平滑,取出朱砂将红点补成一朵红花,“这红留着也挺好看的。”
果然,当他将做好的剑送去,樱桃抱着剑在院子里连翻了好几个跟头,高兴得不得了。
还没谢怀安腰高的小女孩紧紧搂住他,大大的眼睛中星光闪烁,“我最喜欢仙长了!”
“你说,要是樱桃知道你杀妖无数,该不会怕你吧。”偶尔在院子里乘凉,苏妙青提出这样的疑问。
谢怀安擦着断玉剑,摇摇头,“我杀的都是该杀之妖,师父说它们作恶多端,本就该死。物伤其类,只有同样的嗜血之辈才会因此胆寒。”
“那什么样的妖算好妖,什么样的妖算坏妖?”苏妙青来了兴致。若是自己被他划为“好妖”一类,那哪天就算妖族身份暴露,是不是也不用担心会被他一剑劈死。
“伤人害人杀人,是为坏妖,反之,善良正直,是为好妖。”
“杀了这么多妖,妖族是不是就要将你看作坏人了?伤妖害妖杀妖,大坏人谢怀安。”苏妙青哈哈大笑。
“你太过刁钻。”谢怀安嘴笨,不肯再言。
大半个月的光景倏忽而过。
二人逼问陆小二多次,他却始终说不准那队人修要来的日子,时而说十日后,时而又翻作八日后。
没过几日,他伤口感染,发起高烧来,陆平安不由分说,将他送去了镇上郎中处,此去来回要费去四五日。
苏妙青只得舍了小院,同谢怀安日日在村头等候。
谁知,还没等来那队人修,倒是先候来一群不速之客。
十几名魔修骑马而立,周身黑气环绕,肌肉块块绽出,黑压压如乌云压阵。
一只硕大的乌鸦于半空盘旋,羽毛闪闪发光,兀地大嘎一声,落在领头的红衣人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