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那“神豪”的豪横气焰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担忧、无奈和一丝决断的复杂神色。
她无视了满堂呆若木鸡的鬼物,快步穿过人群,走到痛得几乎蜷缩起来的子墨身边。
“都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少爷的话吗?仪式暂停!赏钱照旧!快散开!”她一边厉声呵斥着周围的鬼物,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和掌控力,利用“神豪”余威驱散闲杂鬼等,一边伸出手,稳稳地、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度,搀扶住了子墨剧烈颤抖的手臂。
他的手臂冰凉,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其下肌肉因剧痛而绷紧的僵硬。
姬圆心中那点因他强娶而产生的气恼,瞬间被更强烈的担忧和一丝愧疚取代。
“撑住,”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我扶你回去。”
子墨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痛得说不出话,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模糊的呜咽,金瞳半阖,长睫被冷汗浸湿,那副脆弱又固执的模样,与平日里清冷强大的龙神判若两人。他依循本能,紧紧抓住姬圆的手臂,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姬圆半扶半抱,支撑着他,在那喜婆终于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上前引路下,快步向着内堂走去。
留下满厅的鬼物面面相觑,不知这荒唐的婚礼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该如何收场。
阴森的喜乐早已停了,只剩下幽绿的烛火跳跃,映照着鬼客们贪婪又茫然的脸。
姬圆搀着子墨,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和腹中那不时传来的、令人心惊的异动,心中飞快盘算。
喜婆战战兢兢地将两人引至一间布置得极为诡异喜庆的卧房。
大红的帷帐、燃着绿色鬼火的龙凤喜烛、桌上摆着象征“早生贵子”的不知名干瘪果子,处处透着阴森与不祥。
房门被喜娘合上的瞬间,子墨强撑的那口气仿佛骤然泄去。
他闷哼一声,几乎软倒,全靠姬圆用力支撑才勉强倚靠在床沿。
然而,身体的剧痛并未削弱他的怒火与委屈。
他猛地攥住姬圆扶着他的那只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冰凉的指尖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
他抬起苍白的脸,金瞳因痛楚和激烈情绪而水光潋滟,却燃烧着灼人的控诉,死死瞪着她,声音因疼痛和愤怒而断断续续,却字字带着血泪般的指控:
“姬……姬圆!你这个……骗子!负心汉!”
他喘息着,另一只手痛苦地按着那不断鼓动的腹部,“看你……干的好事!呃啊——”
又一阵剧烈的胎动(他以为的)般的疼痛袭来,让他痛得蜷缩起来,额际冷汗涔涔,话语却更加激动愤懑:
“一声不响就跑……留下我和……和这个……”他羞愤难当地瞥了一眼自己高耸的肚子,仿佛那是她留下的罪证,“你竟敢……竟敢真的……在我腹中……播种!如今、如今它这般闹腾……你、你休想再逃!”
他说得咬牙切齿,仿佛姬圆是个彻头彻尾、拔那啥无情的渣女,留下“龙种”就跑路,如今被苦主抓个正着。
姬圆被他这番话砸得又好气又心疼,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也知道跟此刻疼痛又偏执的醋龙讲不通道理。她试图解释:“子墨,你听我说,那不是……”
“我不听!”子墨猛地打断她,金瞳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欺骗和委屈,“事实……胜于雄辩!它就在我这里!是你的气息……你的力量……还有我的!你休想抵赖!”
他抓着她的手,强行按在自己那紧绷滚烫、且正在剧烈起伏的肚腹之上。隔着一层衣料,姬圆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那股狂暴不安、几乎要炸开的能量波动。
那确实是属于她的金丹气运与他的龙息交融后的产物!
“呃!”手掌下的剧烈跳动让子墨又是一声痛呼,身体猛地一颤,攥着她的手更加用力,指节泛白,声音里带上了难以掩饰的脆弱和依赖,却依旧凶巴巴地命令道,“痛……都是你惹的祸!你……你快想办法!让它……安静下来!”
姬圆:“……”她看着眼前这张痛得发白、汗湿鬓角、却写满了“你要负责”、“你对不起我”、“你快哄好它”的俊脸,所有解释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在他隆起的腹部缓缓输送着温和的灵力,试图安抚那躁动的气团,语气尽量放得轻柔,带着安抚的意味:“好,好,是我的错,你先别动气,放松……让我看看……”
子墨紧绷的身体在她的柔声安抚和那熟悉的灵力触碰下,微微松懈了一丝,但金瞳依旧死死盯着她,仿佛怕一眨眼她又跑了。
他咬着下唇忍受着阵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唧,像是委屈的控诉,又像是默许了她的动作。
姬圆心中哭笑不得,一边专注地疏导着他腹中那团惹祸的气运,一边暗自叹气。